“我也知道为何你们会如此出奇的…”王泓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捏着下巴,细声道:“因为我跟他一起去买那么多礼物的时候也很是奇怪。”
关玉章一下被他吓住了:“你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王泓没回答他,只顾自己呢喃道:“这姓张的铁定是瞧见人家白公子大排延禧来迎亲,心血来潮,想要学着人家娶个老婆了。不过他有多少本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考了这么多年的科举,屡屡落第,若非有王爷提携,怎可能当上这个官?他心头也太高了,居然想攀上丁家。可丁家人又不是傻子,怎可能把那么好的女儿嫁给这样无用之人?”
又不知何时在他身后冒出来的阿烈嗤笑道:“若丁家不把五姑娘嫁给张大人,难道你想他们会嫁给你这种小人吗?”
王泓猛地扭过头来晲着他:“这要你管?!滚一边去?”
阿烈不屑道:“你只是个客人,没权命令我!”
关玉章可没兴趣听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吵嘴,只想专心听清楚里面人的谈话。
这时他听到张庭很谦恭地对丁家人很正经地道:“请老夫人,丁夫人相信在下方才的话,在下对五姑娘可是出自一片真心的。不管外头人怎么说…即便…即便五姑娘真不再是完璧之身,在下也不会介意。在下自知学识浅薄,而且多年屡试不第,若非王爷提拔,恐怕一辈子也只能是个默默无闻的师爷…”
听到这里,王泓细声道:“还算他有几分自知之明…”
“不过…”张庭继续道:“在下不以知府的名义,而是以个人名义来向老夫人和丁夫人保证,无论将来发生何事,在下都会全心全意去爱她护她,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所以,请允许五姑娘嫁予在下吧。”
华仕兰糊里糊涂地看着他:“张大人言重了,只是…您今日来咱家突然说这样的话…咱们还真的是…”她根本不知如何答复了。
倒是丁老夫人沉着地问道:“咱们丁家也非势利之人,只要人品好,什么才学家境地位都是其次。可是,老身有一事不明,为何张大人想着要娶咱们静儿呢?咱家这姑娘,即便不出那庄子事,她那野性子可是出了名的,按道理也没几户人家愿意娶她当媳妇吧。”
在场的丁安业微微点了头,其实从方才张庭一进来就说要娶丁安静的时候,他就一直好奇这事。虽然平日里他与张庭是有点交情,可从来不知道他会看上自家那大大咧咧的小妹子,所以他比其他人更想知道原因,忍不住开口问道:“其实华城温柔娴淑的姑娘到处都是,为何张庭弟非要娶咱家的呢?静儿可不是…”
甄月蓉知道他肯定是想说五姑娘不是个当贤妻的好料子,忙拉住他,咳了一声,然后递了个眼色,不让他乱说了。那个毕竟是自己的妹妹,怎可以在外头人面前说这种自损形象的话?
而躲在屏风后偷听的丁安静也是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在一听说有人来给自己说亲后,她就急急想来瞧瞧是何许人,若又像是胡伟那个肮脏货色,她就要拿起扫帚当场把人轰出去。但当知道是张庭后,丁安静霎时大吃一惊,完全不知所措,悬着的小心肝如小鹿乱撞般久久不能平静,因为她从来没想过会是他。
张庭被他们这么问后,低下了头,不让他们看到自己面有羞色,隐隐笑道:“在下倒有不同之见。五姑娘虽说不如其他姑娘温柔娴淑,可她率真活泼,说话也招人欢喜,大家都说只要有她在,大家都特别快活,笑声不断。若非有胡家那狗崽子搅和,现在恐怕有许多名门贵公子前来说亲,哪还轮到在下呢?
王泓点了点头,心道:就是说嘛,人家即便要嫁,肯定要选那些名门贵胄,哪轮到你这秀才出身的半吊子呢?
这时,他又听到张庭继续道,语气相当诚恳真切:“在下出身贫寒,只是耕读传家,寒窗数载也只博得一个秀才,如今成了这里的知府,也非凭自身的真才实学,即使匆匆上任,也总觉得自己胜任不来。但是如今在下很庆幸能当上这个官,因为现在起码算是配得上五姑娘。在下可发誓,以后定会兢兢业业,克尽己任,成为华城最称职的父母官,让五姑娘以后舒舒服服当好这个知府夫人。”
丁老夫人轻轻摆了个手笑呵呵道:“她当这个知府夫人…呵呵,老身实在没法想象…我这孙女有几斤几两,我最清楚不过了,她能顺顺当当嫁人生子,我就就觉得是万幸了。而且,张大人,说句实在话,就算你现在说不介意,可外头人的闲言碎语还是在的,您若真娶了咱家静儿,恐怕日后会影响您的官声,而且令堂最注重传统礼教,怕是接受不了静儿…”
“关于此事,老夫人大可放心。其实今日在下这般唐突前来提亲,就是家慈的意思。自从出了那趟子事后,家慈每日都念叨这么好的姑娘被这么糟蹋实在是可惜。回回在外头听到那些闲言杂语,他都会帮五姑娘分辨几句。初三那晚,家慈也在东门的会场,她见着连公主和王妃都站出来为五姑娘鸣不平,回家后很干脆的说让我娶了五姑娘,既可保住五姑娘的名声,她也能有个好媳妇,这事就可彻底完结。可白公子与王府的大婚在即,大家都忙不开交,所以家慈就让在下也趁这几日备些聘礼来好说亲用,昨晚她还千叮万嘱今日在白家迎亲队伍一走,就一定要上门来提亲,怕是被哪一家跟她一样有好眼光的人家捷足先登了。”
“原来是令堂的意思…哈哈!”丁安业大力拍了拍大腿,朗声笑道:“我就说嘛,你这小子怎会瞧得上咱家那野丫头!”
躲在屏风后的丁安静嘟着小嘴不满地嘀咕道:“这大哥也真是的!平日里也不见他肯为家里人多说几句,现在却在我的终身大事上这么胡扯!若二哥三哥在肯定会帮我美言一二的!”
在她心里,这个丁安业也就只有在亲手结果了贾迎迎一事是令她刮目相看外,根本没有其他值得她夸赞的事。
甄月蓉忙扯了扯丁安业的衣袖。
丁夫人确咳嗽一声,沉声道:“业儿,休得胡言。”
丁安业忙闭上了嘴,没再说话,不过仍在心里暗暗偷笑。
可张庭却急了,忙摆手道:“不不不,业兄误会了…其实…其实就算没有家慈的叮嘱,在下也是打算要娶五姑娘的,只要诸位不嫌…”
见他欲言又止,丁安业不禁愕然:张庭弟该不会是真看上五妹吧?
丁夫人同样表示好奇:“张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张庭犹豫半刻,才道:“记得小时候咱们在府上的后院里一块耍,有一次在下不慎摔伤膝盖出了血,五姑娘那时才只是个四岁的丫头,却为我哭得悲天悯人的,此事我一直铭记在心里,从没忘记过,因为我娘也从没像她那样为我流过一滴眼泪。从那时起,她的善良与淳厚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在下曾无数次想过,那么好的姑娘将来会有怎样的好男子才能配得上她。不过,那晚上,当在下亲眼目睹五姑娘被那姓胡的禽兽欺负时,头一回悔恨自己只是个文弱书生,不能亲自来狠狠揍他一顿为五姑娘出一口恶气。而在初三那晚,见着五姑娘明明那么委屈,却碍于她的名声,在下没能当众站出来为她说几句解气话一直很惭愧。之后我就想,若在下成为五姑娘的夫婿,那么就能名正言顺站出来为她说话,更能为她挡去那些闲言闲语。所以,说到底,在下也只是一片私心,望诸位见谅。”
丁安静这么听着有点甜滋滋的:还是张庭哥有眼光,晓得我是个宝!不过,说起四岁的事,我压根都不记得,说起流血,也许那时自己以为流血就会死人而觉得害怕才哭吧!
因为她跟堇玥一样,最怕看到死尸躺在自己面前,她会疯掉的。
仍在外头偷听的王泓不禁恍然大悟地低喃:“怪不得我头一日在衙门的牢房里见到胡伟个畜生的脸被打得像猪头一样,我还以为是因为他干了什么滔天大罪才被用了重型,原来是张庭为了给五姑娘出气而让人给打的!!真看不出这家伙外表温文儒雅,出起手却比我还狠!看来以后我还是要多谨慎点,别惹火他,否则说必定哪日就被他栽了…”
林嫂和余大妈彼此窃窃私语,不时掩嘴偷笑,关大夫看他们那样子,多半是在说什么“张大人那般木讷的人居然也会有年少慕艾的情怀”之类的话,看来不用到明天,全城人都知道这事了。
关玉章侧了侧头,反而很轻松地想:“罢了,反正他们说张大人的事,总比说我的事好!就让张大人给我挡一下吧。”
听完张庭的深情表白,丁安业顿时惊呆了:这家伙…认识他这么多年,我居然会不知他有这般心思…他藏得真够深的…
丁老夫人那深深的皱纹一下舒展开来,露出慈祥而满意的笑容,然后看着华仕兰问道:“媳妇,从前你潜心修佛,我就不好打扰,才替你定了业儿和泽儿的亲事。如今你重新坐上了堂,那么这几个小的终身大事,你确实是要自个好好看看了。而静儿终归是你唯一的亲闺女,这门亲事…要不要嫁,你来拿主意吧。”
顿时所有目光都紧张地聚在华仕兰身上,丁安静也屏住呼吸静静听着母亲的结果。
只有王泓很镇静,还讥讽地笑了笑,认为丁夫人是绝对会拒绝的。
华仕兰站了起身,半晌没说一句话,只细细打量着张庭,突然她响亮地拍了一掌,大声笑道:“好啊!当然好!”她转身对老夫人道:“母亲,这亲事就这么定了吧!您看如何?”
丁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朗声道:“你这做母亲的都同意了,我一个老婆子又能说什么呢?呵呵呵!”
一听到这结果,丁安静是有点羞涩,可心里却是有股说不出的美意,随即又很满足,然后就悄悄走回闺房了。
丁安业和甄月蓉相互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就这样定了?”
同样被吓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王泓更是难以置信:真就这样定了?!老天爷,这怎么可能!
华仕兰很欢喜地对他们道:“对啊,就这么定了,月蓉,之后的事就要麻烦你帮着打点了。我还要去与亲家母商量下聘和迎亲之事呢。”
“母…母亲…”丁安业忙问:“您就不用问问静儿的意思吗?那妞可能…”
其实他就怕自己那个连女红都不怎么会的五妹害了张庭一辈子,要害人也不能害了自家兄弟嘛。
“这还用问的吗?”华仕兰笃定道:“若她连母亲的眼光都信不过,那她还能信谁?更何况,咱们也是看着张大人长大的,他的为人我是最放心不过了,难得他不嫌弃咱家静儿,当然是要趁热打铁,若哪家姑娘也是在打张大人的主意,那可就…”
“不不不…”张庭扑通一下跪在华仕兰面前,情真意切地道:“只要丁夫人允了这门亲事,在下就只会娶五姑娘,绝不会再看上别的姑娘…”
“哎哟!”华仕兰吓了一跳,忙扶起他:“张大人呀,你这是在做什么?真是折煞咱们了,业儿!快,快扶起张大人。”
丁安业过来一把扶起来,凑到他耳边问道:“张庭弟,你真要娶静儿?不后悔?”
张庭肯定道:“业兄,能娶上令妹,乃在下的福气,又怎会后悔。”
丁安业无奈摇了个头,心道:他中毒蛮深的。
“接下来的事,你们慢慢谈吧,我这身老骨头折腾了大半天,也有点乏了。张大人,请自便吧。”这么说着,丁老夫人站了起身,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走回了内院。
见李嬷嬷不时偷笑,丁老夫人奇怪道:“从方才开始你就一直偷笑,笑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