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清早,丁安静差点被胡家公子玷污的事就在华城传得沸沸扬扬,正确来说,是被传得似是而非,甚至有人直接就说丁家的五姑娘已经是胡家的人,反正要多难听就说得有多难听,假的也变成真了。
甄月蓉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以受害人家属的身份到衙门找张庭详询昨晚的事,并说:“张大人,我不管他是什么知府的儿子,这事关我家姑娘的清誉,即便是皇亲国戚,我也不会善罢甘休!这胡伟,定要严惩!”
“请夫人放心,本官定必秉公办理!”就算她不来,张庭也不会放过这种恶徒,昨晚回来后他一夜未眠,只反复想着此事:若那时不是他们碰巧经过,丁安静的清白就真要被毁了,这是何等丑恶的罪行。所以他必定要好好惩治这个胡伟不可。
与张庭谈完后回到丁府,甄月蓉就直接冲到贾迎迎的厢房里,当面盘问她起来。
贾迎迎对昨晚的事完全是矢口不认:“姐姐莫趁官人不在又想来冤了我。事实是静儿自己想晚上偷偷出去玩,找不到借口,才找我做幌子。我呢扭不过她,所以晚膳后就陪她出去走一趟,可她呢却把我甩开了。可能就是在那时她去私会自己的情郎吧。不过,我还真没料到,原来静儿的情郎就是胡家公子,这真是缘分啊!”
“闭嘴!”甄月蓉喝道:“你最好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
贾迎迎坐在她面前,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内:“姐姐恼什么?这可是喜事呀,之前胡家就有意要娶静儿的,可就是老太太不许。现下好了,郎有情时妾有意,可谓是两情相悦了,那咱们干脆就成了他们这桩美事吧,多好呀!”
甄月蓉一把扯住她他手腕,轻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胡伟之间在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姓胡的说只要你帮他成了这桩事,他就给你五千两银子以及陆城的几亩良田。为着打响胡家的如意算盘,居然做出这等龌蹉事!你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贾迎迎甩开她的手,不屑地撇了她一眼,道:“看来主母是日日派人盯着我的一言一行啊。即便你知道又如何?你有证据吗?昨夜可是静儿拉我出去的,是她一个走去郊外的,又是她自个去见了胡公子。你派来盯着我的人应该也瞧见我是一个人回了家,整晚在房里睡着的。你有何证据说明静儿失节是我所为?”
甄月蓉狠狠瞪着她:“静儿没失节,她还是黄花大闺女。”
“黄花闺女?”贾迎迎讥笑道:“可外头有人信吗?姐姐,别白费心机了,整个华城的人都知道昨晚的事了。即便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可静儿的名声已经毁了的,除了胡家,压根就没其他人再敢娶静儿了。还是直接给静儿安排婚事嫁到胡家去吧。”
说完,贾迎迎一副胜利在望的得意模样走了出去。
喜儿细声问:“大娘子,大公子与二公子夫妇一同去了连州,咱们可趁此机会好好办了这个贾氏,这样家里可就干净多了。待大公子回来后,若想办她就难了。”
甄月蓉缓缓走到内院,淡淡道:“若此时把她办了,官人回来我可不好交代,一个处理不好,我两夫妇的情分就被这么断了,得不偿失。而且,这贾迎迎也不是省油的灯,若咱们没有捏住她的凭据,她一闹到宗亲去,届时我不仅落得个刻薄主母的名声,而且以后再要对付她就更难了。”
“大娘子想得是周全,不过,”喜儿很是忧心:“眼下她这么害了五姑娘,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她嫁给胡家不成?要不咱们还是找老太太…”
“不,”甄月蓉摇了摇头:“最近祖母的身子愈发的不爽利,夜夜难眠,若此时叨扰到她,她可能会更加不适,我担心她的心悸病又犯了。”
“那怎么办,就由着贾氏这样瞎搞吗?”
甄月蓉轻笑道:“她一个妾室算什么东西?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贱婢罢了。我可是堂堂礼部尚书的女儿,会这么轻易被她一个贱婢打倒的吗?静儿在华城没了名声又如何,大夏那么大,好人家何止百户千户?届时我让母亲在皇都给她物色几个官宦子弟即可。还有,可别忘了,静儿是皇后的亲外甥女,只要有皇后出口,静儿要嫁个皇孙贵胄能难吗?”
喜欢眉开眼笑道:“还是大娘子厉害!”
甄月蓉轻声问:“最近贾氏没去祖母那里叨扰吧?”
“老太太那么不喜欢她,她又怎敢去惹嫌呢!不过就前些日子送了一盆夜来香,说是在冬日里也能开花的珍品,可以放到房间里供老太太夜间观赏。奴婢想她现在可能是想讨好老太太,等自己以后有好日子过吧。”
甄月蓉叮嘱道:“只是一盆花,也无妨,不过你一定要交代厨房,祖母的伙食莫让她沾边。”
“大娘子是怕她…对老太太不利?”喜儿惊道:“她应该没那个胆子吧。”
“这个女人胆子可大着呢,对静儿她都敢用这么龌蹉的手段,还有什么不敢的。祖母年纪大了,吃错一丁点东西身体都会吃不消。所以要好好看着,防着,每日给熬的汤药都要给四公子过过目,莫出岔子。”
“奴婢明白了。”院内一阵萧瑟的寒风吹过,喜儿道:“现在算算,王妃他们离开都有四个月了,不知他们可会回来一块过年呢?”
甄月蓉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笑道:“应该也快了,二公子婚宴时听王府的李总管说,他们去了西土,不日就会回来。到时,咱们就给王爷王妃摆个家宴,洗洗尘吧。对了,也快晌午了,你吩咐下人去医庐送饭吧,顺便把之前准备的那件棉袄一并送过去,关大夫明日就要启程出远门了,可这天会越来越冷,让大夫把棉袄带着上路吧。”
“是!”
***
医庐内,午膳后,趁没病人来,丁安瞳便在内院忙了一圈后,拿着个大大的包袱走出来,放在桌子上说:“师父,行裹我给您收拾好了。”
“嗯。”关玉章一手拿着书本看,一手捧着个茶碗喝,很是写意。
“师父,这是您头次出远门,我怕你吃不习惯,给你特意准备了好些干粮,路上吃。”
“嗯。”
“师父,这里有些碎银子,是嫂嫂交代我给您的,以备不时之需。”
“嗯。”
“师父,嫂嫂刚刚命人带了一件棉袄过来,我已经帮您放进包袱里了,若刮起大风,就拿来穿吧。”
“嗯。”
“师父,还有这个…”
关玉章放下茶碗,有点不耐烦道:“安瞳,你现在怎变得像个姑娘家那般啰嗦?”
丁安瞳无奈地道:“这也没办法,师父尚未婚娶,这些女人之事就只好由徒儿暂时代劳了。”
“听张大人说,南方并不远,咱们坐个船,沿着江河而上,绕过西土,约五日就能到,所以我大概半个月就能回来,也不是去很久,所以不必为我准备太多东西了。”
“嫂嫂说了,带多,总比带少的好,这叫有备无患。所以都带上吧。”
关玉章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好,关大夫还在。”这时白发苍苍的鲁夫子走了进来,坐到关玉章的案台前,伸出手来,笑道:“听说关大夫明日就要出远门了,老夫特前来找您把把脉,检查检查身子。”
关玉章为他把脉,并笑道:“若每个人都能如鲁夫子这般爱惜身子,每月定时来诊个脉,那大家就能身体安康了。”
鲁夫子捋了一下胡子:“这不是关大夫您常说的‘定时检查’吗?您还说这样做可以及时发现身体哪里有毛病,提早医治,这样命也能长些。我这老骨头”
“作为大夫,最喜欢的就是像鲁夫子这样自觉的病人。不过这也是个预防,有些疾病还是诊脉无法诊出来。只是这检查总比不检查的要好。”
“大夫所言有理。”鲁大夫笑道:“有时,老夫真觉得关大夫是挺有见地的。就拿王爷修建的那两个水库来说吧,关大夫竟也懂得此得工艺,晓得让小儿亲自去加了个阀门开关,这样水库的水就可以因时控制流入百姓的农田,真是妙呀。”
关玉章一边写着药方一边道:“我那也是随兴而想,也要有令郎的才思敏捷才晓得怎么去做出来。”
“大夫忒谦了,大夫的睿智,又怎是小儿能比得上呢?那小子整日就喜欢做那些杂七杂八的奇怪东西,从无任何建树,枉费苦读了那么多年也无任何功名,真够无用的。”
关玉章把写好的药方递给丁安瞳,让他去抓药,然后淡笑道:“若鲁夫子真是恨铁不成钢,又怎会如此放纵他,由着他在这些年里呆在家里做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呢?其实鲁夫子您也是很喜欢他的那些奇思妙想,希望能看到他有做成功的一天吧。”
鲁夫子无奈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打从心里晓得自己这儿子是很不成器的,可也不得不由他去做。因为我夫人生前常说世间万物皆有可能,女子能入朝为官商议国事,而人也终能飞上天空,所以凡儿才一直想这么达成他娘的这个心愿。于是这么多年一直不断尝试,我也没阻止他。不过,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也不知在百年归老之前能否见到他做的奇迹了。”
丁安瞳抓了两包药出来,笑道:“一定能看到的。那位姑娘不是说了吗?如今百济国是一个女王在统治,而且那里也有不少女官,可见那就鲁夫子口中的奇迹。而且我师父也说过他也曾经为人开头盖治病,那人飞上天肯定能行。鲁凡哥很快就能做成功了。”
鲁夫子惊讶地看着关玉章:“关大夫…您真…真开过人的头颅治病?那人…也没死?”
关玉章淡淡道:“若人死了,还叫治病吗?”
“老天爷,这…这…真真是神医啊!”
“可不是嘛!”一提起自己师父的医术,丁安瞳就会说个不停:“鲁夫子,我悄悄告诉您,上回黄大妈的媳妇生不出来,差一点就一命呜呼,幸亏我师父让她吃下麻沸散,然后剖开她的肚子,把孩子拿了出来,接着用针线给她把破口封了起来,她自个完全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生的呢!”
鲁夫子听得差点合不拢嘴:“…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可被破开肚子,黄大妈的媳妇怎会不知?”
“这就多亏师父教我做的那个麻沸散,人吃了后就毫无知觉。后来拆线也是咱们说给孕妇产后检查悄悄拆掉的,这事他们自个都不知道的。鲁夫子可要帮着保密哦,否则外头的人都以为师父是个巫师什么的就惨了!”
“老夫当然明白个中利害,谁能接受一个开人头颅剖人肚子的大夫?所以我不会乱说出去的,只是…”鲁夫子确实是难以置信:“这般做,真能治好人的病?”
丁安瞳很是得意地道:“鲁夫子不也瞧见黄大妈的媳妇还好好地下地干活吗?足见我师父的医术是何等的高超。虽我从未见过师父为人开头颅,可我深信这法子是可行的!”
“老夫素知关大夫是妙手回春,可万万没想到,大夫竟还有如此神技!真叫人钦佩不已啊!能有大夫这样的神医,真是我们大夏之福啊!”
鲁夫子忙起身向关大夫深深鞠了一躬。
“言重了,夫子请起请起。”关玉章扶起他,心里就最怕被人当神一样膜拜:什么神技,什么神医,只不过是自己比这里的人先进了不知多少年罢了。他这样的医生在原来的世界不知有多少个。
他讨厌再为自己这样的事而被他们絮絮不休,趁机换了个话题:“方才安瞳提到的那个姑娘,就是之前突然来到华城的丫头吗?怎么,到现在还没走吗?”
虽然平时看这个关大夫挺稳重的,可说起话来就跟王妃一样,有时都没了分寸,鲁夫子急道:“关大夫,请慎言,那可是王爷的嫡亲妹妹,是宫里的小公主,不是什么丫头。”
关玉章不屑地笑了笑:“公主又如何,还不是个丫头一个,她来了这几日都缠着鲁凡公子不放,真是莫名其妙。”
鲁夫子捋了一下胡须:“说来也奇怪,这位公主一来我家,就每日跟着凡儿看这做那的,还对凡儿所做之物更甚为有兴趣。今日她还跟着凡儿去了郊外说试试那新作的飞行器。”
丁安瞳笑嘻嘻道:“我上回见过那位小公主,人挺聪明的,有许多好点子,我觉得她与鲁凡哥一起应该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
“希望吧!”鲁夫子也有点满意地笑了笑,仿佛真能看到年轻人所创造出的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