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域玄空 番外：一叶听秋（十六）

叶存叫了一位小阿姨带陆眠回房间，大概是陌生环境的缘故，小姑娘眼睛里透着好奇又忐忑的光，“我离家这么久，总要跟父亲有个交代。等会儿我过来看你”。

陆眠轻轻点头。跟在小阿姨身后，走几步就回过头去看他，像个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朋友。

叶存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才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

书房里，叶轻蕴正在和邢二闲聊，刚好说到夏清江母亲病重。

叶存推门进来，两人止住了话题。

叶家自从听秋被拐走之后便有了一种默契，那就是很少在叶存面前提起夏家的事情。

但叶存在门口已经听见了，看到父亲和姑父顿住的表情，他拿着档案袋的手紧了紧。

邢二试图调动房间里的气氛，笑着对叶存说：“小子，失踪了这么久，这是向你爸负荆请罪来了？”

叶存先是转身把门给关上，然后直直地问道：“听秋奶奶生病了吗？”

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这个，更别说提起了听秋的名字。

叶轻蕴和邢二面面相觑。

“是，你也知道她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叶轻蕴没有隐瞒，儿子已经这么大了，不能一辈子沉湎在阴影里。

叶存沉默地点点头。听秋奶奶自从孙女失踪后悲痛难当，天天药不离身。虽然每次他去夏家探望，老太太都笑眯眯地，但叶存分明知道，老人家一夜间头发白光了。

他对夏家每一个人的亏欠那么多，那么重，所以才一直凝着那股劲头，一定要把听秋找回来。

邢二见他闷不吭声，便拍了拍叶存的肩膀。

叶存抿了抿唇，从容地说：“放心吧，我没那么弱不经风”。

叶轻蕴不动声色地瞧了他一眼，开始秋后算账，“跑了这么久，说说吧，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你整整半个月没给京里的爷爷去过电话，他老人家早就察觉了，你奶奶担心得整夜睡不着觉，叶存，这就是你的孝道？！”

叶存本来想说陆眠的事，但此刻时机不对，说出来更像是为了这段时间的离家找借口，他垂着手说：“我等会儿就给他们打电话”。

叶轻蕴眉眼沉静，语气沉得压人，“你妈妈已经打过了，这段时间好好在家呆着，等你奶奶回来好好看看她这个折腾人的孙子长成什么样了！”

叶存心里喘不过气，父亲一向打蛇打七寸，用自己满心的愧疚拿捏，他便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嗯”，他低低地应着，目光垂到波西米亚风格的地毯上。

邢二放下茶杯，打圆场道：“孩子回来就行了。男孩子嘛，本来就要放养，你拘着他那份灵性就没了。我看阿存就挺好，坚毅果决，要不宴宇那个泼皮也爱跟着他玩儿？”

叶轻蕴即使有怒气也不轻易往外撒，淡淡地对叶存说：“电脑网络之类的东西你就不要想了，在书房里好好抄家书，什么时候心思静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叶存背脊挺直，目光安稳深邃，眼皮都没眨一下就说：“我可以去看看听秋奶奶吗？”

叶轻蕴冷然道：“这时候了，你还要讲条件？又想趁机跑个一月两月的，让你奶奶住进医院？”

叶存静静地说：“你知道的，我不会拿听秋奶奶当借口”。

叶轻蕴触到他坚定的目光，心里叹了口气，说：“去吧，那个女孩子就让她留在家里”。

叶存知道父亲仍怕自己逃跑，要把陆眠留在家里当人质。立即说道：“不行，她要跟我一起！”

这下叶轻蕴便开始怀疑他的动机来，脸色阴沉地说：“那你也不要去了”。

叶存板着脸，把手里的牛皮档案递到父亲面前。

叶轻蕴狐疑地扫了他一眼，接过去打开。

是夏清江和陆眠的dna鉴定结果。

叶轻蕴翻到最后一页，呼吸都放轻了，他瞪着那白纸黑字，喉结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在商界的地位强悍到无人可敌，气质更修炼得沉稳，难辨喜怒。邢二见他失了魂一般，皱眉凝神问道：“怎么了？”

叶轻蕴到底经过大风大浪，很快敛了表情，把手里的鉴定书递给邢二，表情肃穆地看着叶存：“这份鉴定属实吗？”

叶存点了点头，“我把陆眠的头发寄给宴宇，让他到政法大学鉴定科做的。如果觉得不可靠，可以再做一次”。

邢二拿着那几张纸，激动得手都发抖，一边笑一边骂：“宴宇那个臭小子，这么大的事儿竟然敢瞒着我！”

说完他便舒了一口气，“夏家有救了”。想想夏清江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本来最跳脱的一个人，整日连个笑脸都没一个，动不动就抽烟在一边发呆。

两口子在温璇九死一生后好不容易盼来的宝贝就被人拐了，撑了这么多年，家里老太太成了医院的常客，眼见就要撑不下去了。

听秋的回归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邢二为他们一家人高兴，“那还说什么，赶紧把人给夏清江送过去”。

叶轻蕴却冷静地看着叶存，“你为什么没第一时间通知夏家？”

叶存踌躇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拐走听秋的人，把她送给兄长养大，所以……我也只是稍稍提起过她亲生父母的事情”。

叶轻蕴很快明白过来。这么多年未见亲生父母，听秋如果不知真相，肯定会有怨言；但把她养父母的谎言戳破，对小姑娘来说，未必不是另一种伤害。

叶存并不是想给她的养父母留多大情面，而是顾着她的情绪，才会举棋不定。

“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我们都是外人。他们会有最妥当的决定”，叶轻蕴缓缓说道，“明天你就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叶存迟疑着，点了点头。

叶轻蕴站起身来，想像儿子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脑袋，突然发现叶存已经齐自己的耳朵高了。

他手指蜷了一下，微微笑了笑。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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