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已经休息了。”傅卿说道,“范公子若是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
范学义愣了一下,正想拒绝,却想到下午傅卿给他提议后自己被打脸的事情,他这次倒是没有拒绝。
傅卿关上门,示意他到院子再问。
范学义要请教的问题并不难,只是有些绕,他自己钻了牛角尖,傅卿只略提点了两句,他就已经是茅塞顿开。
给他解答了问题,傅卿又去看了下谢知礼他们四个人,见他们神色平静,专心读书,便放下了心,回去自己屋里睡觉了。
而范学义难得在庭院里多站了会儿。
这大半天下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粗浅,内心充满了愧疚。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早早的起来,除了苏明昔,后者在每晚的治疗后,会醒得相对晚一些,没有重大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去把他喊起来。
范学义见到傅卿,连忙作揖,“夫人好,多谢夫人款待。”
他过来以后就与谢知礼他们四人一道读书,双方没有说过几句话,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谢知礼他问了几句,得知是傅卿帮了他一把后,没有再多说什么。
到这会儿,他只以为傅卿是带着四个半大的孩子,说不定是亲戚家的孩子。
虽然傅卿一个女子带着四人前来赶考,有些奇奇怪怪的,但这是他们的家事,他没有过多的打听。
罗吉瑞听到他对傅卿的称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范学义疑惑望去,不明就里。
顾清明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一些,“范兄可以同我们一道,称小傅先生即可。”
“小傅先生?”范学义愣了一下。
傅卿竟是做先生的?
傅卿听着这几人故意打趣,也不明说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故意作弄人,她笑了笑,“只是个称呼罢了,无事。我给你们每人都准备了吃食,中午的时候就在小炉子上热一热,直接把面食泡进去就好。”
说着,旁边的栓子赶紧把手里的包裹递给他们。
里面是用小罐子装的汤,还有一小袋已经撕碎的面食,以及准备好的碗筷。
众人知道这是昨天的面饼,眼睛一亮。
他们昨天吃的时候,是直接用嘴啃的,没想到傅卿还有另外一种吃法,而且撕碎了也不用担心到时候检查的时候被弄脏。
范学义显然也想到了昨天的面饼。
他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一份,虽说是傅卿把他找过来的,但里外照应的都很周到,丝毫没有让他觉得被怠慢。
路上的时候,范学义还多问了一句,问傅卿是在哪里做先生的。他也是好奇,不知道有哪家书院还收女子做先生,前往求学的读书人岂会没有说法?
罗吉瑞故作神秘的一笑,“我们都是吉祥镇青云书院的学生。”
青云书院?
范学义眨眨眼,他隐约听人说起过这个书院,似乎是一间新开的书院。
他在赶来这里的路上,有不少人都说这书院的院长是个厉害的人物,很多人都奔着院长去了那间书院,他也有过意动,但对方只收考上童生的人。
没想到,青云书院还有来参加这一场乡试的人?
许是从他眼里看出了疑惑,罗吉瑞眉头一挑,偷偷看了眼和谢知礼走在后面的傅卿,有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和他说道,“我跟你说,我们都是托了小傅先生的福才进的书院,苏先生想要聘请她做先生,她就让先生都举荐我们进书院。”
范学义:“……”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时间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回应。
他看了眼沾沾自喜的罗吉瑞,又瞥了眼身后的傅卿,最后快速回头,装作目不斜视的样子,本以为傅卿身为女子,能够在青云书院做先生是出人意料的事情,没有想到那苏先生更是特立独行,为了请到傅卿,破格收了四名学生进书院,这等惊世骇俗的举止,不愧是传闻中见过官场沉浮的大人物啊!
范学义和罗吉瑞两人的举动都在傅卿的眼皮子底下。
他们说的话,她也是一字不落的听全乎了。
傅卿:“……”
真是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听。
说出来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三头六臂才进的书院呢。
“小傅先生,可是在担心?”谢知礼走在傅卿旁边,见她面容几经变换,不像以往那么淡定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考试的事情。
听到谢知礼的声音,傅卿才回过神。
她抬头看向谢知礼:“你刚才说什么?”
谢知礼又重复一遍。
傅卿露出一丝笑意,“我可没有担心你们,苏先生让你们参加这一次的乡试,他都不担心身为他关门弟子的你们考不上,我又为何要担心?”
谢知礼愣了一下。
傅卿又接着说道,“况且,你们这段日子用功读书,苏先生和我都看在眼里,你们的斤两,我们自然也是清楚的。”
“再者,你也要相信自己,你记忆力超乎常人,又跟着厉害的先生,还有我这出了名的先生在旁,若是考不上,我都怀疑是主考官瞎了眼睛。”
苏明昔的四个关门弟子。
只要有一个没考上落榜了,他日传到京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他。
以苏明昔这么爱面子的性格,他敢让他们过来考试,就一定是肯定他们能够考上。
傅卿说后面那句,就是忽然想到谢知礼可能会因为卷入科考舞弊的事情而失去对科考的志向,这才补了这么一句。
谢知礼听到傅卿说这话,眼里迸发出明亮的光,“你当真这般以为?”
拥挤的街道。
多是赶往考场的读书人。
人来人往之中,傅卿只觉得此时的谢知礼异常的显眼,尤其是那双眼睛,他瞧着你,仿佛只要她一个点头肯定。
傅卿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谢知礼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差点咧到耳朵边上了。
傅卿:“……”
看着这样傻里傻气的谢知礼,她忽然从美色中清醒。
真是美色误人!
傅卿目视前方,加快了脚步,没有再理会谢知礼,但她始终能够感受到谢知礼频频朝她看过来的目光,只觉得一时间心跳加速,竟生出一种不敢往旁边看过去的感觉!
好在他们租赁的院子距离考场就不远。
约莫走了一刻钟,他们就走到了地方。
考场外面已经排期了长队,每个人手上都拿了应试的通行证,是需要书院的先生举荐,同时由当地的县令盖章,两者缺一不可,这还只是乡试,做举荐的先生不拘什么身份,等再考上去,府试就需要举人的推荐,一个举人老爷手上能够推荐三人应试,至于进士科,那便需要进士的举荐了。
举人和进士,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成职官,很多考上的书生也会专门借此来做点生意,每举荐一个读书人,便收取相应的费用。
举人的举荐一般是每人五十两,进士举荐却是需要一百两,除非是对方特别看好,觉得这人可以直接高中,届时,举荐之人对他便有知遇之恩,也是结一份善缘,这种情况不但不会收那人的钱财,反而可能会赠送盘缠,好让他放心赶考。
像谢知礼他们四个人是不用担心了。
不管是苏明昔还有其他几位先生,有他们作为后盾,日后举荐的事情根本不用多想。
傅卿又让他们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东西。
笔墨、应试通行证、吃食。
所有的东西都带齐了,没有遗漏的。
“行了,你们过去吧。”傅卿冲着他们挥挥手,“好好写。”
她只叮嘱了这么一句。
罗吉瑞瘪了瘪嘴,忍不住说道,“小傅先生,你就没有别的话多鼓励我们一下吗?”
“……,”傅卿微微一笑,“希望子浩可以在考试的时候多想想苏先生,若是你落榜了,想必也知道是什么后果。”
虽然她说话的时候是对着罗吉瑞一人的。
但谢知礼他们几个人也听到了,脑海里同时浮现出苏明昔教训他们那副毁天灭地的气势。
他们四个人同时一个哆嗦。
罗吉瑞更是幽怨的看着傅卿,意思是她在这个关头还要来吓唬他们。
傅卿毫不在意,甚至无情的冲着他们挥手,“赶紧过去排队,我在这里等你们。”
总算,她还说了句人话。
谢知礼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面全是坚定的神色,仿佛跟打了鸡血似的,原本心里的那些忐忑不安都被她的肯定给驱散了。
他回望时,傅卿看向了别处,并没有回应。
他们排了快小半个时辰才轮到。
因为带了吃食,所以负责检查的人很是仔细,“把袋子打开。”
谢知礼他们很快打开。
袋子里是一罐汤和撕碎的面食。
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子鲜香的味道直冲出来,周围的几个人都闻到了。
负责检查的人盯着小罐子看了好几眼,嘴里面差点连口水都流出来了,不止是那罐子的汤,还有里面包在油纸里面的吃食,同样散发着咸香的味道,混着隐隐的肉香,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那一块儿吃。
他看着袋子有些愣神。
心想这附近是哪家的小贩还是哪家的酒楼做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好吃?
这一愣神的功夫,很快就有一小块的面食突然飞到了他眼前。
他下意识咬住,鲜美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猛地回过神,发现是对方拿了一块儿给他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