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礼他们到了饭点,也是自觉放下书本,从屋子里走出来吃饭。
木头和栓子两人帮着罗奶奶一道把饭菜端出来,拿了足够数量的碗筷,很是殷勤的模样,傅卿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是罗奶奶给他们都留了菜,这两个皮猴子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大吃一顿。
在菜端上来的时候,苏明昔就感觉有一丝的后悔。
罗奶奶做了四菜一汤,还比平时多了一盘凉菜,光是闻着便知道这厨子的手艺不同凡响。
苏明昔忍不住看向桌子上的几盘菜,他几乎是要伸手构向筷子,偏偏傅卿的视线朝他这边看过来,脸上还带着刚才那种刻意的笑容。
苏明昔的动作一顿。
木头已经给他盛了饭,见他如此,脸上有些疑惑,“苏先生,是饭盛的太多?”
苏明正想说不是,他就着这几盘菜,只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一口气吃下三大碗饭也不觉得如何。
但他还没有开口,就已经有人说,“是多了些,麻烦小哥再去掉一些。”
是苏和的声音,他赶回来了。
苏和就已经跟着车夫回来了,他先前是把马车牵到了后院,又帮着一道喂了马,所以才来迟了一些,想着一会儿该是饭点了,自家老爷盼了那么多天,路上都不知道叨念了多少次,说是想要吃小傅先生做的饭菜,他刻意小跑了一段路,就是赶在开饭之前能够盯着苏明昔,不让他多吃饭。
没想到正好撞见了盛饭的一幕。
木头连忙点头,“转眼就把饭拨回去一半。”
苏明昔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只想说为何要这么对他!
但他不能说。
傅卿还在旁边看着呢。
只要察觉到傅卿的眼神,他就会想起开饭前自己说的那一番豪言壮志,总不能刚说完,就把对傅卿的褒扬抛在脑后,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吃别人做的饭菜吧?苏明昔倒是想,但也只是敢想一想而已。
不管如何,傅卿还是他的衣食父母,等日后回到书院,每日的小茶点还是出自她的手。
苏明昔如是想到。
这一顿饭,他吃的极为痛苦。
一方面是罗奶奶做的饭菜着实不必傅卿做的要差,他却只能露出一副隐忍的姿态,不敢表现出特别欢喜的模样。
另一方面,还有苏和在旁边虎视眈眈,紧紧盯着他碗里的米饭,只等米饭一吃完,就准备出手拦住他伸筷子的手。
这饭要怎么吃?!
简直是没法吃了!
偏偏谢知礼他们四个人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这做先生的委屈,尤其是罗吉瑞,连日来辛苦读书,除了必要的休息外,根本没有放下过书本,就连晚上做个梦,张口说的都是白日里背下来的书,这样的苦读,让他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用功读书,他早就在心里叫苦连天了,唯一的乐趣便是每日早中晚三顿好吃的饭菜,用来慰藉他的心灵。
况且,罗吉瑞又是个闲不下来的,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一到吃饭的时候,他就越发的活跃,把读书的压力都转嫁到了劝人用饭上头。
吃饭的时候全是他的声音。
比他在书院的时候越发的明显。
“诶,谢兄,你吃这个菜,真是太好吃!”
“罗奶奶的手艺又进步了,这鸡肉未免太入味了。”
“这汤好鲜!用的还是鸡汤,却没有一点腥味儿,实在是太好喝了,我要再喝一碗!顾兄你也来一碗吗?我给你盛汤!”
“苏先生呢?苏先生要来一碗吗?”
罗吉瑞还不忘问候苏明昔。
苏明昔心里那个痛啊,他很想再来一碗。只是同先前一样,在他开口前,苏和已经替他婉拒了。
“不用了,我家老爷只喝一碗汤。”
“饭也吃完了,老爷您再略微坐一会儿,然后就起来吧,这两天白日里都坐一整天的车,向来腿脚也容易麻木,还是多起来活动活动,免得身子骨僵了。”
“……”
苏和如是劝说道。
苏明昔:“……”
他真的很想甩下筷子就起来。
但偏偏苏和跟了他多年,根本不怕他冷脸,再者这都是往日的常态,即便是苏和不在耳边唠叨,薛常令也会开口让他这么做。
发脾气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苏明昔忍着心里的疼痛,眼睁睁看着罗吉瑞他们一人一碗捧着菜汤,小口小口的喝着,脸上都是幸福的神色。
他冷哼一声,“你们轮着来说说这几日都背了哪些书?”
苏先生不高兴,自然也不想让别人高兴。
他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接下来便是走路消食的时候了,在这之前,他忽然开口考校他们四个人。
傅卿和薛常令相视一眼,他们自然明白苏明昔是故意的。
不过他开口了,谢知礼他们几个人只能放下鸡汤,一同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轮流回答他说的问题。
苏明昔认真的听着他们这几日看的书。
很快,他们的声音就围绕着院子里响起。
谢知礼他们看的书,傅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偶尔也会给些建议,不过并没有太多的干涉。
苏明昔就不同了,他早就把他们四个人的底子摸清,听到他们看的书以后,轮着每个人骂过去,狠狠的骂了一通,他才感觉舒服了许多,语气变得略微温和,把每个人今天下午到晚上应该再看的书名报了出来。
这次出行,谢知礼他们都没有带多少东西出门,带的最多的便是书本了。
凡是苏明昔点名提到过的书,他们一本不落的给带上了,这会儿听到苏明昔报出的书名,这些书自然也是在他们的行李之中。
傅卿和薛常令听着苏明昔和谢知礼他们的对答,一面小口的喝着汤,不得不说罗奶奶煲汤的手艺也不在傅卿之下,一锅鸡汤,鸡肉炖的入味,鲜嫩不柴,恰到好处,鸡汤也是一点没有腥味儿,也不觉得油腻,就连不大喝汤的薛常令都忍不住多喝了一碗。
也难怪苏明昔会惦念着想多喝一碗汤。
“这罗奶奶可真是厉害。”
薛常令难得夸赞人,足以证明罗奶奶的厨艺如何。
不过在他看来,更厉害的是傅卿,罗奶奶已经年过花甲,傅卿却是年纪轻轻,才学和厨艺兼备,更难得是她的心胸和眼界,即便是一些在朝为官多年的人都赶不上她。
傅卿吃的很是满意。
她把罗奶奶带过来的主意果然是正确的。
不过罗奶奶和罗小丫还有官司在身,那日她们祖孙俩击鼓鸣冤,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了,下午的时候就让木头出去打听打听,也对得起罗奶奶这般用心的做饭。
傅卿在心里一边盘算着,一边看向薛常令,“薛大夫可有把药浴的药材都带来?”
药浴的材料纷繁复杂,还有几味药材更是珍贵无比,只有皇宫里才拿的出足量的药材,寻常的药材铺子里可买不到。
薛常令点点头,“都带了,是下午就开始吗?”
傅卿摇头,“晚上吧。”
下午的时候还是照常来就好,况且苏明昔也需要时间来安抚一下谢知礼他们四个人的心。
这几天,虽然他们不说,傅卿还是看的出他们在忐忑,不过她不是他们的先生,有些话说的再多,她也没法真正的安抚他们紧张的心理,有些话还是要苏明昔来说,才是最有用的。没看到他们几个人即便表现的和前几日没有什么区别,但傅卿却明显的感觉到,他们在看到苏明昔以后,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更加轻松了。
苏明昔在某种程度上,是能够给予他们肯定的人。
“小傅先生果真是为他们考虑。”薛常令自然知道傅卿的用心。
傅卿摇摇头,要不是因为系统发布的科举任务,关系到她自己的性命,她也懒得跑这一趟。
再者,她很清楚,谢知礼他们几个人的真实性子,即便是紧张过头了,他们也有法子会去缓解,她插手并没有太多的好处。
今日苏明昔到来起到的作用,不过是附带的效果罢了。
薛常令想的太多,误会了她的意思,不过也没有关系,傅卿并不是很在意,也就没有跟他解释。
“苏先生路上与你闹变扭了?”傅卿转了话题。
薛常令神色不变,一点没有惶恐的神色,淡定的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筷,这才说道,“也不过就是平日里的那样,他担心谢兄他们四人考得不好,传到京里,被人耻笑,丢了颜面,我实话实说罢了。”
傅卿挑眉,他说的这么直接,难怪苏明昔不愿意承认。
薛常令丝毫不觉得自己应该说话委婉一些。
傅卿见他神色如常,知道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话说回来,薛常令也是一个极为有趣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能够保持自己的本心,不为形势所迫,不像很多人,为官数载,早就忘了自己最初读书时候的想法,不是变得胆小无比,只想着明哲保身,便是变得乖戾张狂,媚上欺下,丝毫没了心性。
“小傅先生,不知今日我与苏先生两人宿在哪里?”
薛常令突然问道。
傅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