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青竹就回来了,却是说谢知礼还未完成课业。
傅卿想了想,让青竹等着谢知礼回去,她带着青柳先回了谢家,有些事情,她得找谢富甲商量一番。
谢知礼听到傅卿没有等他就回去了,心里发闷,不过大伙儿都在埋头写文章,他自然也是准备写完再回去,便没有多说什么,继续伏案写作。
傅卿难得天还没黑就回了谢家。
林氏欢欢喜喜的让人备饭,还指明让李大厨做傅卿最喜欢吃的红烧小排。
等饭的时候,两人便唠点家常。
“今日知礼还在书院?”林氏问道。
傅卿喝了口茶,林氏院子里的茶都已经改成她用中药炮制的药茶,每日取一小撮泡茶,可以改善她肠胃不好的问题,增加她的食欲,几日服用下来,林氏都觉得自己身子骨好像轻盈了不少。
“娘,相公今日去了郑家村调查一些事情,回来后便要完成课业,他近日很是用功。”傅卿帮谢知礼说了几句好话,毕竟他前两日还吃自己的醋了,觉得林氏不够关心他。
林氏很是安慰的看着傅卿,这一切都是傅卿的功劳。
“知礼自幼都被我们宠坏了,好在你不嫌弃他,如今他肯上进是好事,我自然是全力支持的,一会儿让厨房给他添个炒蛋,他小时候最喜欢吃了。”林氏想了想,便主动给儿子添了菜。
傅卿:“……”
炒蛋?
傅卿没有反对,想着左右是林氏的心意。
“说起来我都觉得像在做梦,知礼儿时就发誓不会读书,说读书用来明志罢了,他从小便已经确立志向,无需再立志了。”林氏说着就捂着嘴笑起来,但也捂不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一旁的刘嬷嬷脸上也是笑意满满。
傅卿疑惑的看着林氏。
林氏边笑边道,“他打小就有正义感,若是看到不平事儿都得插一脚,跟着那三个皮猴一道,四个人就没有少打架,被骂了也不改,说什么他们打得是坏人,我当那小子有什么志向呢,那日我便问他……”
“问他的志向?”傅卿问道。
林氏不住点头,笑得说话都断断续续,“他、他便说他就做一个闲散富贵公子哥便好,说什么读书做官后会变坏,他做个闲散公子哥还可以造福一方,以后老了就做个有钱的乡绅,可不会做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这可把他爹给气坏了,直接就把他关进祠堂里,饿了两天呢,结果还是他爹软下来,没有再逼着他读书。”
闻言,傅卿也忍不住笑了,这也很像谢知礼的性子,倔的很,硬着来反而会适得其反。加上谢知礼的娘亲生下他就去了,虽然谢富甲和林氏都把他当亲儿子疼,但总归觉得他可怜,什么事情都由着他来,宠的他更是无法无天,两方对上,率先败下阵来的只有谢富甲。
回想起来,谢知礼确实不像传闻的那样的离谱,反而在看到郑良和方氏两人的事情后,义愤填膺,甚至想亲自出面来替郑家解决这件事情。至于他说的老了以后做个有钱的乡绅,也是可行。
本朝律法中也承认了乡绅的地位,若是在当地有一定的名望,便是拥有一定的管理的权力。
一个县令要管好几个镇子,方圆百八十里都是管辖地,但县令加上配备的衙役,笼统就十来个人,那么大的地方怎么可能管理的过来?因此新的县令上任时,便会去拜访当地有名望的乡绅,与他们都处理好关系,若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乡绅便会来找县令,除此之外,一些小矛盾,很可能就会让本村的长辈或者请乡绅来决断。
难怪谢知礼不想读书。
他竟是这般作想。
当了官以后会变坏,他不想成为坏人。
恐怕同谢知礼一道的顾清明等人也是这么想的。
傅卿想到他们几个小小的人儿觉得读书做官会变坏就不读书,强行让他们自己做个好人的模样,就觉得十分可爱。
林氏又说了好些谢知礼小时候有趣儿的事情。
屋子里笑声不断。
直到谢富甲回来,林氏和傅卿还没有说完,他还被打发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
用过晚饭,傅卿又找谢富甲谈事情。
林氏拎得清,听见傅卿的语气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她就把两人轰出去,只去书房谈事情。
说是书房,他们大院里的书房更像是账房。
谢富甲看不得书本,只能看账本,书房里头摆放的那一本本都不是书,而是算法,还有一些上锁的柜子里是谢家历年来的账本,书桌上摆放的笔墨纸砚外,还有几个算盘,什么材质的都有,金银玉石,样样俱全。
傅卿还是头一次进这个书房,环顾四周,很是有谢富甲本身的风范。
“卿卿,你找我什么事情?”谢富甲问道。
傅卿便道,“爹,郑良和贾家的事情,您肯定知道。”
谢富甲点头,“这事儿算闹大了,我有几次路过县衙,看这几日都是人进人出的。你是不是想问先前提到过的粮价的事情?”
谢富甲能够把谢家的生意做到这一带顶天的地步,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对生意有一种近乎恐怖的直觉,凡是他看中的生意,没有一个做不成的,相反,他若是觉得没有把握的,八成是会失败。
这会儿见他提起米价,傅卿也不觉得意外。
“爹,可与场口镇的米行有什么生意往来?”傅卿问道。
谢富甲摇头,“我们家不做米粮的生意……不过,三个月前,场口镇米行的老板问我借了五百两,一个月前还了我,听闻除了我以外,他还跟不少人家都借了钱,陆陆续续也都还了。”
傅卿没有说话。
谢富甲诧异的看着她,“可是有什么问题?”
傅卿对谢富甲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知道谢家不涉及这些生意,她放心了不少,“我们怀疑有人在背后大范围的操纵粮价。”
那日他们粗浅的讨论了几句,只觉得米价有问题。
但今日探访了这些铺子之后,她就确信那些米铺是有问题的。
谢富甲大惊,“果真是有问题?”
他之所以不做米粮生意,便是觉得民以食为天,米粮是百姓的根基,他不想在这方面蹚浑水。
谁要是动了米粮,就等于绝了百姓的生路,到时候闹起来可不是小事情,哪怕是别的米商的问题,流传过来,也会对谢家造成影响,如此一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完全不涉及这类的产业。
其他人也知道谢家对这行的态度,早些年,谢知礼还小的时候还有人过来游说,后来就都歇了这门心思。
这会儿听到傅卿的话,谢富甲自然震惊。
傅卿脸色凝重,这话她也没有对苏明昔说过,“这种大范围的操纵粮价,我怀疑不止是吉祥镇和周边的这些镇子,很有可能会在更大范围。”
米价涨幅看似一斗能够卖出多少钱。
但相对别的行业来说,实际上利润并不明显。
成本和卖价很容易就能够打听出来,谁能赚多少钱都是知道的,只是平时鲜少有人会去关注而已,多数人便是从米铺里买米,或者离得近了,便是从散户那边买点便宜的。
所以背后的人,不,应该说背后的团队为了谋取更大的利润,在吉祥镇这些小范围内根本不能够获得满足。
甚至可以说,吉祥镇这边或许已经是被纳入了这个控制米价的范围,其他更大的州县,甚至于京都都有可能已经蔓延到了。
谢富甲思维敏捷。
听到傅卿说这句话,他就意识到了这背后或许会有更大的范围和阴谋。
一瞬间,他背后就被汗水浸透了。
微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他心里凉凉。
他还有些庆幸,谢家没有涉足米粮的产业,若真是如此,哪怕他是清白的,上头一旦查下来,他也没法保证谢家能够完全脱身,甚至可能会被推出去做替罪羊。
要知道,能够牵动这么大范围的粮价,是一个商人无法做到的,更有可能的是,那些官员都已经成了这条线上的人了。
谢富甲看向傅卿,后者说出这种心惊胆战的话,却还是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恐惧。
他忽然间真实的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媳妇果真不一般,不但从郑良和贾有为两人闹矛盾这件小事情上看到这么多,还有着非同常人的胆量,丝毫不见她慌乱。
谢富甲看到傅卿这么镇定,他也镇定下来,他好歹也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了,一家之主如何能输给一个小丫头。
“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傅卿说道,“不过凡事做好准备也好,最近也不用多囤粮,这么大的动静,想来大国人才济济,不可能没有人察觉到,苏先生刚来这里就注意到了米价的问题,朝廷也不可能没有动静,估计用不了多久,上面就会有动静了,有苏先生在,我们家也不会有事。”
傅卿安慰道。
谢富甲:“……”
这个儿媳妇不能要了。
居然还敢拿公公开涮。
谢富甲没好气的瞪着傅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