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连连摇头,“这怎么是取巧呢!乐乃是所有人都能够学的,无论是高山流水还是下里巴人,只要能够引动人心,便足够好了!”
秦先生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便是心悦诚服的认同。
是啊,没学过乐器又如何?傅卿连一片叶子都能够吹出这般动人的调子,若是学了器乐,哪里还能够有别人的容身之处呢?再者,为了免除束脩以及那些免费提供的笔墨纸砚来的童生中,都是家境不大好,又勤奋好学之人,他们只读书都不够了,哪里还学过什么器乐?如今还得先学礼乐,他们心里自然忐忑,但看到傅卿这么坦荡的承认自己没有学过器乐,心里只觉得羞愧,他们读了这么多年书,竟没有一个妇人看的通透。
刘启源自然是注意到其他人对傅卿的态度变化。
他只觉得傅卿太过狡猾了!
这一场比试都不用秦先生来宣布结果,他浸淫器乐多年,自然是知道高下,既然如此,他也没有等秦先生来宣布比试的结果,主动退让道,“在下自愧不如,这一场就算我输了。”
他主动认输。
秦先生点头颔首,觉得他比其他人的态度要好很多,主动说道,“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琴艺中技巧以够,须多用心感受,便可再上一层。”
刘启源谦虚地行礼,退到旁边,他心里觉得难堪窝火,往日就跟着他混的人见他脸上带笑,都不敢说话,他越是这样,代表他心里更是生气,若真的惹了他,没什么好下场。
刘启源是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
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中,他们竟然连输四场!
只剩下最后的射御两场罢了,如果真要是连这两场都输了,他们的脸面又该放在哪里?再者,连输六场后还有一场辩论,先前林先生早就说了辩证的题目,妇人与读书人,这摆明了就是以笔试输赢来论,输完了能说什么?难道当众承认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吗?这比言语上羞辱他们还要令人难受!
不过最后两场……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先前的几场,五位先生都出来主持过了,但唯独射御的先生没有出现。
难不成先生还没有到吗?
苏明昔看向傅卿,随即将目光移到了众人身上,“射御这一场,我等也不用做裁判,一看便知,直接上弓箭与马匹便好。”
他说的对。
骑射这两项,哪怕不用专门的高手来评比,众人用眼睛一看也知道了,弓箭射没射到靶子上,射歪了还是正中红心,大家伙儿一看就知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会有人撒谎,骑马就更简单了,拉两匹马上来,直接跑两圈,谁跑的快不就是谁厉害?
有没有先生来评判,反而显得不重要了。
傅卿还是自己上场,她已经赢了四场,自然是从容不迫,哪怕是这两场输了,也是实打实的赢了!
但刘启源气氛就很沉重了,他们是读书人,平日里就不屑于什么武夫为伍,觉得他们粗俗不堪,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中可没有一个人擅长骑射的!他把这些人看了一遍,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先前若是赢了,这两场不过是玩笑,哪怕出来随意做个样子都不会有人说什么,笑笑就过去了。
可他们一场没赢啊!
这两场自然是重中之重,偏偏他们谁也不擅长。
刘启源阴沉着脸。
“不如,我来替你们出战?”
清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刘启源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打扮看似寻常,但他腰间的挂饰与头上的玉冠,无一不显示着他出身不凡,着实是让人不解,在这个关头跳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不怕被人嘲讽吗?
“反正你们输的差不多了,不差这两场,我也是好奇那位傅小姐有多厉害。”
那人温和的说道。
刘启源咬牙,他们这边的人确实没人擅长骑射,既然有人愿意出头,他当然不会拒绝,否则这两场主动放弃,他们也是觉得憋屈,“既然如此,就劳烦兄台了,敢问兄台大名?”
那人笑了笑,得了允许后径直走向比试场地,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刘启源脸色倏地变得难看,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瞧不上他们!
唐玉辛只对傅卿的本事感兴趣,他本着苏先生的名头来,没想到这小地方还卧虎藏龙,连个妇人都能有这般的本事,他与傅卿素不相识,又旁观了这么久,当然知道她的本事都是实打实的,哪怕在“乐”这一场比试中略有些取巧,也不损她的本事。
围观人中有几个人间道唐玉辛,面上惊讶,没想到他居然会来这里,更没想到他会主动出战,连苏明昔脸上都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无奈,他这个学生啊,还是那么爱凑热闹,唯恐事情不闹大。
不过他想和傅卿比试,也就比比吧。
左右不过是比试罢了。
这次,苏明昔没让人拉他那匹老马,也不是那天木制的弓箭,而是实打实的军队里用的那些,便是周明通提供的,他今天也是跟着岑子惠过来的,不过岑子惠先到一步,他略晚了一些,来的时候就听傅卿与人比拼君子六艺,他边留了心,特意让手下把马匹和弓箭取了过来,那日她用木制的弓箭都这般厉害,他很好奇若是真枪实箭,她又该有什么水平。
傅卿挑眉,没有发憷,平静的看着比她人还要高出很多的大马。
唐玉辛却道,“不如先比骑术?”
傅卿挑眉,他说的直接,态度却不像先前柴兴宁那般让人厌恶,很明显是在实力的基础上的自信,她点头应下。
唐玉辛也没有像个刘启源等人一样,站在傅卿的对立面,他的态度始终是温和的,“在下就是好奇傅小姐的本事,所以才自请出战,没有别的意思。”
傅卿点点头,“无碍。”
换而言之,她根本不在乎是谁来与她比试。
反正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赢。
罗吉瑞凑近谢知礼,“谢兄,这人是谁啊?看着好面生,长得倒是白面书生的样子,他和嫂子在说什么啊?难不成是被嫂子风采所……”
“哎呦!”
被嫂子的风采所吸引。
这话没有说完,他脑壳上就挨了一掌。
谢知礼没好气的看着他,“少废话!”
随时如此,谢知礼的目光却是紧盯着唐玉辛,这人确实眼生,根本没有见过,约莫是从外地来的,今天傅卿表现的这般厉害,一定会引人欣赏,谢知礼心里生出无限的危机来,他紧张的看着两人,只要唐玉辛一伸手,他就会冲过去把人推开!
况且,哪怕唐玉辛对傅卿有什么别的心思,傅卿也不可能多看他一眼!
绝不可能!
傅卿听不见谢知礼心里的呐喊,她应下后,便随手挑了一匹马,这马是军里的战马,脾气暴的很,那天她带着手上的谢知礼回谢家前也是花了一点时间来驯夫马匹的,所以她丝毫没有在意骏马的反抗,直接翻身上马。
那马立即将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不满的声音,试图把傅卿从马背上面摔下去。
看的人都忍不住替傅卿捏了把汗,谢知礼更是双手握拳,随时准备好冲过去接住傅卿。
然而,傅卿完全没有被甩下来的迹象。
她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牢牢抓在马脖子上的鬃毛,任由马如何飞奔,她都跟贴在马背上似的,根本没有被甩下来。
只跑了一圈,马奔跑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逐渐的开始听话,在傅卿的命令下,驮着她走到了马场中间。
唐玉辛面上的赞赏很是明显,他以同样的手法驯服了战马,和傅卿两人并排站在马场中间。
光是这驯马的过程就让围观的人心惊胆战,一个个想着若是他们自己在马上这么被疯狂的甩着,早就掉下来葬身马蹄之下了,连看着都觉得害怕,胆子更小一点的脸色都白了。
傅卿和唐玉辛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赞赏。
唐玉辛甚至让人取来了弓箭,他竟是准备在马上射箭!
众人呆滞的看着他,别说是骑马射箭了,就是直接骑马奔跑也是很多人不敢想象的事情,哪怕是弓箭,他们都不一定能够拉得开弓,更别说是射箭了。
傅卿见状,也拿上了弓箭。
唐玉辛看了她一眼,没有劝阻,反而来了兴致。从刚才一路看到现在,她肯定不会做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情,如果她的骑术和射箭水平没有达到这样的水平,她一定不会作出这个举动,反而会选择安稳的射箭。
但越是这样,唐玉辛就越是对傅卿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把一个女儿家养成这般厉害!
比起旁观者的呆滞,刘启源这边却是振奋了精神,他们虽然也不认识唐玉辛,但他驯马都能这般厉害,明显能够与傅卿有抗衡之力,他们也庆幸唐玉辛主动请战,否则他们也得死在这马蹄下面!
谢知礼却是咬牙切齿,“这人到底是谁!”
他看不见那人的骑术水平,只看见那人频频看向傅卿,眼神里面含情脉脉,实在是太让人厌恶了!
更讨厌的是罗吉瑞和顾清明在看到那人驯马后,甚至还表达了对那人的欣赏!明明没有!驯马又如何!傅卿不是也一样做的很好吗!他们怎么不夸夸傅卿啊!
谢知礼看向孙少渊,想要寻去认同感,却见孙少渊虽未开口,但眼神却是看着唐玉辛的,只差说一句他真的太厉害了。
谢知礼:“……”
一群没出息的家伙!
只有他坚定的站在自己媳妇儿这边!
旁观群众间汹波暗涌,苏明昔却是不急不慢的发出比试开始的举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眼睛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