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叫牛大壮,幼年时被好赌的父亲卖给人牙子,签了死契,本来以为自己后半辈子会悲惨度过,却遇上了谢家,林氏看他人还算机灵会说话,又正好遇到看门的人年纪老迈,就让他去帮忙,后来看门的人老死了,他就成了新的门房。到如今已经有十个年头了,从毛头小子长成了个大壮男人,也是贴合了人名。
他守了这么多年门,从没见过像李氏这样的泼妇,有求于谢家的人上门,各个态度温和,不可能甩脸,而门第高的人来拜访游玩,无论脾气好与不好,他们都不会自降身份为难一个守门的人,顶多是漠视。
而李氏呢?
她倒好,卖了女儿,还有脸上门自称亲家。
明明是卖女求荣,还表现地神气活现,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
若不是对方总还是少奶奶的母亲,他真想啐到她脸上,让她清醒清醒,别做着青天白日梦了!
门房心里腹诽,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露,客客气气的把李氏和傅明珠带到了院子里。
谢知礼等人已经吃完了早点,小丫头正在收拾碗筷,肉饼和白粥已经被分食完,丝毫不剩,罗吉瑞甚至连碗都舔了一遍,吃的肚子都突出来了。
他美美地打了个饱嗝。
原本他们吃完饭就该去读书,不过因为从谢知礼的脸色中看出了点蹊跷,索性就坐在原地没动,想要看看情况再做定论。
放在其他人家,碰到这事情早就赶紧避开,免得主人家尴尬,不过他们三人和谢知礼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在他们看来,傅卿就是自家人了,若是对方长辈是个不好相与的,他们也不在乎背上什么骂名,反正他们的名声不好。
岑子惠见状,也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如果卿姐姐有需要帮忙的,她必然会挺身而出。
傅卿看他们五个人如临大敌,正襟危坐,眼里浮现一丝笑意,因为傅家人不请自来的不快消散了很多。
没多久,李氏和傅明珠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傅家早就搬到了镇上,不过他们银钱不算多,花五十两买下的房子只有两间房,地方又偏,原本计划做个小生意也没能做出来,反而赔了十几两,镇上又不比乡下,家里五口人,五张嘴,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多,一来二去,他们就想到了傅卿。
虽然那天傅卿撂了狠话,可他们身上流的都是一样的血,哪儿能说断就断。
傅卿现在是年轻气盛,不知道有家人扶持的好处,再者,就她长得那样,谢家人还能真的看上她?等过段时间,她受到冷落,还被人欺负,就知道家里人的好了。
李氏打了一手好算盘,前几日就已经来过。
不过正好遇到谢知礼失踪,林氏和傅卿都出去找人了,不在家,便被门房打发回去了。
这件事情,傅卿却是不知道的。
李氏远远的看见傅卿,就觉得这个女儿好像真有些不一样了。
往常她整天畏畏缩缩的,下地干活是把好手,别的再没有什么动静。
可这会儿,她瞧着傅卿身板笔直,站在一堆少爷小姐中间竟完全没有被比下去,甚至一眼就能够看到她,这些念头在李氏心里一晃而过,她没有想太多,反正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傅字。
傅明珠却是感触更深。
她第一眼就注意到,傅卿变白了,一白遮百丑,变白以后的她,逐渐露出被黑皮掩盖的精致的五官,她光是这么站着,就足以和旁人区别开来。
这也是第一次,她感觉到傅卿长得很是好看。
傅明珠心里膈应的慌,如果没有那些糟糕的传闻,现在坐着谢家少奶奶位置的人就是她,想到刚才还要经过门房的通禀,对方虽然没有说,眼里却是对她们母女两的不屑,显然是看不起她们,觉得她们是来打秋风的!
明明……
明明这谢家少奶奶的位置,她曾经也是有机会坐上去的。
李氏和傅明珠转眼就走到院子里。
肉饼的香味在空中还没有散去,闻着就让人不由自主流口水,真是奢侈,一早就吃大肉!
李氏见傅卿周围还坐着不少青年才俊,虽然没有谢知礼一眼就惊艳的感觉,但各个都长得不错,看着又年轻,身上穿的都是绸缎做的衣服,一看就是有钱的人家。
能够和谢家相交的,地位肯定不低。
边想着,李氏又看到坐在边上的岑子惠,她见到的村姑太多了,都说是好看的人家,却没见过岑子惠这样从小被精细着养出来的姑娘家,一举一动都透着股说不出来的美感。
她忍不住瘪瘪嘴,姑娘家养的再好,还不是别人家的。
更何况这人长得太好看了,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还不如她家明珠长得顺眼,属于那种长得好看,又不会太出挑,让人看着就想娶回家的那种。
李氏在村里面呆惯了,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一照面,她的区别对待就被众人看在眼里,尤其是顾清明他们三人,就觉得自己像是被看成货物一般。
眼神未免也太**了。
三人不经意地交换了个眼神,没想到这位妇人竟然是傅卿的娘亲。
傅卿不想跟她们废话,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有事?”
李氏回过神,挤出笑容,“这不,娘也是想你了,就想带你妹妹一起过来看看你。”
傅卿面无表情,听李氏这干巴巴的话语,没有任何感动。
李氏根本不把原身当亲骨肉来看待,说什么想她,还不如想她口袋里的钱?
她没有说话。
李氏以为她生性软弱,先前那些都是气话罢了,如今见到她们服软,说上几句好话,不就和好了?亲人之间哪儿有隔夜仇呢?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说着就要上前拉住傅卿,却被她躲开了,李氏也不恼,“你说你,才嫁出去这么几天,还跟娘生分了呢?上次回门的时候,娘说了几句不中听的,也是太心疼你了,担心你在夫家不做事被嫌弃,好在谢老爷和林夫人都是好人,把你疼到眼珠子里去了,我也放心了。”
几人看着李氏,觉得她不是脑子坏了就是故意挑事儿。
他们可没听说过回门还能够闹出不愉快的,李氏口口声声说女儿和自己生分,又说怕她在谢家受委屈,左一句右一句,他们非但没有听出一丝关怀,只觉得那张嘴脸令人厌恶。
顾清明看向谢知礼,后者早就翻着白眼,要不是顾忌傅卿没有发话,都有想要把人打出去的冲动了。
傅卿笑了笑,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李氏看着能说会道,如果谢家真是不明是非的,挑拨起来还不容易。
她就是想让傅卿意识到自己离不了娘家,傅家不好了,她这个外嫁的女儿一样不会好过。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或许真会被威胁到。
可是傅卿……
李氏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傅卿嫌恶地看着她,“那你说说,上次你都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是为了我好?”
李氏:“……”
她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还较真了呢?”
说话间,她已经把目光瞥向了其他几人,早在走过来的时候,她就想问问了,不过这会儿人多,也不好开口,如果她们几个人都是未婚娶的,珠珠嫁给他们也是不错的选择啊。
李氏丝毫没有想过,别人根本看不上傅明珠。
抱着这种念头,李氏对傅卿的态度越发亲近,“卿卿,我们母女俩也许久没见了,不如我们一块儿说说话?你妹妹也是想你想的很呢。”
傅卿看向傅明珠。
后者努力摆出一副亲近的姿态。
“哦?”傅卿不可置否,她看向谢知礼等人,“你们先回去读书吧。”
罗吉瑞第一个不愿意。
好不容易看会儿戏,好戏都还没有开演,怎么就赶人了呢?
其他人目光炯炯,试图用眼神来感动傅卿。
傅卿:“……”
她毫不留情地指了指书房的位置。
几人磨磨蹭蹭地不愿起身。
“惠惠,今个儿你留下来吃午饭吧?我亲自下厨,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傅卿笑着说道,“可以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点就成了。”
岑子惠眼睛一亮。
昨天喝了玫瑰花茶,今天吃了白粥配肉饼。
两次下来,她也看出傅卿手艺不俗,哪怕是京里的厨子,和她比起来都差了些火候。
她也是一个爱吃的人,自然不愿错过,当即站起来。
其他人听傅卿要亲自下厨,连忙站起来往书房走去,为了看戏吃不上美食,可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了,连谢知礼也不例外,不过他走之前还用眼神示意傅卿,让她不要拘着自己,总之是不用担心他们这边的站队问题。
傅卿冲着他们挥挥手。
傅明珠没想到傅卿和这些人的关系会这般好,她心里泛着酸,小声说道,“姐姐,你中午要下厨吗?要不……我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