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至清凉殿见帝?”
“然。”
白虎殿中,杜延年的话还没有说完,霍光便略感诧异地反问了一声,得到的自然还是肯定的答案。
觑着霍光的神色,杜延年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下说。
“上……甚忧陵寝……”
刘弗陵与皇后所说原话并不多,也没有必要完全复述出来,不过,真正让杜延年紧张的还是他不能不提起的某些话。
霍光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意外,倒是对杜延年的反应更加奇怪。他挑了挑眉,示意杜延年继续说。
杜延年咬了咬牙,只能言道:“上与皇后言及云陵、李夫人墓。”
霍光的神色一冷。
——果然!
杜延年低头端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别人不知内情,他还不知道吗?
当年,负责云陵相关事宜就是杜延年。
——云陵……
——若不是有簿太后的例子在先,若不是当时还有上官桀、田千秋等人进言,别说起陵,连追尊都未必会有。
——毕竟,除了对皇后之父的追尊之外,是没有对死人追尊的例子的!
——比如,孝文皇帝的元妃不也没有被追尊为皇后吗?
——即使追尊了皇太后,也起了云陵,霍光也不情不愿,又怎么可能不从别的地方讨回来?
——比如……以李夫人配食先帝……
杜延年比张安世等人更清楚,霍光对赵婕妤有多恨!
——相较对赵婕妤有多少恨,霍光对李氏的恨只会多不会少。
——毕竟,那位赵婕妤只是在背后施暗手,当时在长安城中与卫太子为战的,却是李广利的亲家!
……
杜延年越是清楚这些,心中越是恐惧,也越发地低着头,不敢言语。霍光而笑得越发开心了。
“上果然聪明。”霍光笑言,语气十分温和。
杜延年只能陪笑,一个字也不敢说。
——夸赞附和自然不合适,反驳更是不妥。
——说什么都不合适!
“上已知几何?”霍光向杜延年询问<a href=" target="_blank">盲婚</a>。
——经过几番清理,刘弗陵身边的近臣,除了霍光的人,就是极识时务的人,绝对不会有人敢与刘弗陵多说一个字。
——杜延年更不是信口开河,随意说他人是非的人。
……
——秺侯!
——除了秺侯……还能是谁?
……
霍光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但是,他又觉得不可能是金赏……
——不是他偏袒自家郎婿,而是,金赏从来不是多嘴的人……
——更重要的是,金赏不会,更不敢,轻易试探他的容忍度!
——与金日磾一样,金赏不会让家人跟着自己一起冒险……
……
越想越觉得不对,霍光不禁有些烦躁了,屈指叩击凭几的频率急了起来,声音也大了起来。
杜延年有些不解,却也不敢打扰,只能放轻了呼吸,尽量模糊自己的存在。
忽然,霍光手上的动作一停,殿中陡然就是一静,杜延年不由凛然,屏住呼吸看向霍光。
霍光也看着杜延年,拧眉问了一句话:“驸马都尉近日可曾上殿?”
——驸马都尉指的就是金赏之弟,金建!
杜延年不由就一惊。
——他还真的把金建给忘了。
想了想,杜延年越发地觉得自己之前想错了。
——相较金赏,金建与刘弗陵相处更加随意。
——并不是刘弗陵对金建更加宠信,只是金建行事更加随意,因为是少子,难免有些……轻浮……
这样一想,杜延年倒是慎重了:“建近日的确当值宿。”
金建也是侍中,又是秺侯之弟,倒也不会有几个人真的阻止他出入帝寝。
——霍光对金家虽然谈不上优容,但是,也的的确确是在照顾的。
——况且,金赏是霍光之婿,虽然不亲近霍家,但是,霍光对其从无半分不满……这种态度本身就是一种优容了。
——可是……金建也并不愚笨啊……
相反,在杜延年看来,金建比金赏要聪明得多。
——刘弗陵并不是轻浮之人,若是金赏真的心性轻浮,也不可能让刘弗陵那般亲近信任……
——而且,金氏兄弟之间的感情一向深厚,虽然金赏因为是长子而更加显赫,但是,金建也从没有表示过一点不满。
——哪怕是在刘弗陵提议封其为列侯,却被霍光拒绝之后,金建也没有流露过半分不满……
杜延年忽然反应过来——金建对那件事真的是半点都不介怀吗?
——十来岁的少年,因为当朝权臣的一句话,与列侯之爵擦身而过……
——他真的能够平静以对吗?
“金氏……”杜延年若有所思地开口,“上再传诏,后者乃秺侯亲往椒房殿……”
“大将军……”杜延年欲言又止,却是有些不敢确定了<a 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