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何有此忧?”
兮君抬起头,看着刘弗陵轻声询问。
这一次,兮君没有再摆出应有的恭顺姿态,神色极为郑重。
——既然刘弗陵已经承认自己走投无路了,那就好好地与她分辩清楚!
——让她惦量清楚!
听到兮君的问题,一直盯着她不曾移开眼的刘弗陵并没有丝毫地不悦,相反,他因为欣喜而稍稍振奋了精神,也因此而更加愉悦了。
——那种振奋的感觉,他已经很久都不曾有了。
……
——就如兮君了解刘弗陵一样,刘弗陵对自己的这个皇后同样很了解。
——若是不了解,他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冲皇后发火?
——不过是笃定了,兮君绝对不会在霍光面前多说一个字!
——只要兮君不多说,霍光终究也不会对他再如何厌恶了,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当然,他的皇后不多说,并不是对他的关心与维护,只是不愿让霍光为难……
……
刘弗陵更清楚,兮君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如果她知道某件事与她无关,那么,她多半是不会对这件事多关注半分的。
——自然也就更不必说,会不会有追问其中的根由之类的举动了。
正是因此,刘弗陵才会欣喜。
——既然她肯问了,自然也就意味着她在考虑自己之前所说的话了。
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刘弗陵怎么能不欣喜?
“陛下?”
见刘弗陵一直不开口,兮君不由皱眉,轻声询问。
刘弗陵镇定了一下心神,又斟酌了一下才道:“颀君以为,朕不当有此忧?”
兮君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刘弗陵。
刘弗陵也没有真的想要她回答自己,见她不语,便笑了笑,又振作了一些,对兮君道:“大将军不喜朕。”
兮君垂下眼,轻声反驳了一句:“陛下所言……过矣……”
——无论事实如何,霍光都是不会承认的,兮君当然更不会承认。
——这种事情是可以宣诸于口的吗?
刘弗陵比兮君年长,自然更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听了兮君的反驳,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附和着改口,反而道:“朕知大将军为何如此……朕无怨……”
兮君欲言又止——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位天子比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说那些无力的反驳,有用吗?
兮君低下头,心中暗暗叹息。
——霍光的确不喜欢今上……
——对县官,霍光的耐性一向都很有限……
——尤其是……元凤三年之后……
——明明今上已经加元服了,可是,关于亲政之事,霍光连提一提,装一装样子……都没有<a href=" target="_blank">异世花匠</a>。
——不怨的!
——有什么可怨的?
——她的父亲与祖父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吗?
——是的!他们将她送入了宫,可是,除了想借外戚之名、外戚之势,他们也未尝不是认为,让她成为皇后对她也是最好的!
——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啊!
——谁能说不好?
——况且,当时,以她身后的家世、权势,宫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有什么可怨的?
……
——事实上……该问的是他们怨不怨她才对……
——当时……在外家与父家之间……她的回避其实已经是选择了。
——她选了母亲的家族……
——上官家中外宗族俱灭……他们可怨她?
兮君在心中自问。
“君既不怨,我何怨母?”刘弗陵低声反问。
——如果没有他的母亲,他能成为大汉天子吗?
——哪怕他的母亲……有错……可是……她有别的选择吗?
——垂垂老矣的天子,温和慎重的皇后,德高望众的太子……
——他的母亲算什么?
——天子宠姬?!
——听着十分动听,但是,很稀罕吗?
——他的皇考没有多少子男,但是,宠姬何曾断过!
——王夫人、李夫人、尹婕妤、邢娙娥……
——王夫人得幸之时,宗族尚穷;李夫人出身倡家,身后不久,兄弟被族……
——他的皇考……从来都不是多情之人!
——至于亲子……
刘弗陵失笑。
——如果当初他不是孕十四月而生,他的皇考会多看他一眼吗?
——除了卫太子……他的皇考何曾将他们这些儿子放在心上?!
——仅此一桩,他能对他的生母有什么怨言吗?
刘弗陵向北望着,轻笑叹息,半晌才道:“我乃皇帝!有何可怨?!”
——无论如何,他得了至尊之位!
——有幸若此,他何必怨尤?<a 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