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看着杜佗与张彭祖所乖的车驶出闾门,刘病已才转身回到北堂,在堂上坐下,重新取出那片刺。
刺就是谒,一块牍板,上面除了写明拜访之人的名,还要写清楚官爵、郡县乡县等情况,如果送礼,还要写明礼品的情况。
刘病已刚收到这块牍板一共写了三行字。
——右侧是:“中郎将云再拜”。
——中间是:“谒”。
——左侧是:“霍子笔”。
这种书刺的方式只有王侯或者二千石以上的官吏会用。
——平常拜访时会用的名刺也是三行,但是,右侧是郡名、姓名以及“再拜”,中间写“问起居”,最后,左侧下部以小字注明乡里和本人的字。
——若是下官谒上司,用的是长刺,只在牍板中央写一行,内容除了一般的名刺上写的那些,还要加书官职与年纪。
只看这份刺,就知道霍云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高——当真是来者不善了!
刘病已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地道:“交代?我如何交代?”
——他怎么知道兮君为什么会来啊?!
——人都来了,他难道能闭门不纳吗?
刘病已瞪着漆几上的名刺,没好气地嘟囔:“要交代,汝当上椒房!”
刘病已并不知道,就在他为霍云头痛的时候,兮君同样在被长御追问。
皇后长御都是出身微贱之人,生死荣辱都系于皇后,自然对皇后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看重,因此,兮君与刘病已出去那么一趟,又是大半天的时间,随侍的人哪里会真的不清楚?
只不过,正在焦急的时候,刘病已与兮君都回来,大家也不敢声张,便将事情压了下来。
尽管如此,皇后的左右侍御却是不能不问清楚的——至少也要让皇后知道事情的轻重。
首先开口的并不是倚华,而是另一位骖乘的长御。
“中宫,微行已是不妥,轻身微行更是贵人大忌!”
辎车驶出尚冠里,沿着大道向直城门疾驰,那名长御才轻身低语。
兮君一怔,随即垂下头,表示自己十分愧疚,但是,眼中并没有相应的神色。
那名长御坐在皇后的对面,因此并不曾看到这一情况,而坐在皇后身边的倚华却恰好看到了。
倚华没有直接进言,而是抿了抿唇,随后轻声问道:“中宫与曾孙去了何处?”
“市<a href=" target="_blank">重生再为君妇</a>。
——霍家又是什么人家?
——冠军侯是万户之封,纵然哀侯无后,国除,但是,霍家的家赀却是传下来的。
——霍光不会算计兄长的家产,对两个从孙一贯优待,一应起居只怕比他自己的都精细!
这样的霍云能看得上刘病已这个家?
想到这儿,尽管刘病已不高兴,更不想承认,但是,也不能不承认——霍云能那样说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看着面前的少年神色数变,霍云不由好笑,扶着凭几,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直到少年回过神来,抬眼看向自己,他才收敛了满是兴味的神色,挑眉道:“吾妹既来,当有贺,君未用?”
听到他这样问,刘病已垂下眼,随后淡淡地回答:“仆方迁至此,贺礼尚未清楚。”
——这是不否认,也不承认了。
霍云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少年宗室。
——他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份。
——卫太子唯一仅存的血裔。
——细论起来,他也是这个少年的表兄。
——他知道自己的从祖父很重视这个少年。
——从家中长者的口中,他也知道了叔祖父为何重视这个少年的缘故。
——因此,他对这个少年始终是不以为然的。
——不过就是一个幸运的人而已!
——若是卫太子的子孙不止他一个在世,他根本不会受到这样的重视!
——现在看来,这个少年不止幸运,还很有成算!
霍云有些看不透这个少年了。
——他才十六岁吧……
——自己十六岁时,有这样老成吗?
霍云皱了皱眉,心中隐约兴起一丝不安。
似乎是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霍云摇了摇头,将所有心思都搁下,定了定神,笑着问刘病已:“仆不知吾妹为何会来此,君可否为仆释惑?”
刘病已抬起头,一脸愕然:“中郎将不知,仆岂会知?”
少年一脸的无辜惊讶,让霍云不禁挑眉,眼中的神色更是又深沉了几分。
“不知吾妹为何至此……”霍云拖长声调,慢慢地言道,“君亦不知吾为何会在里中见君等?”
刘病已语塞。
——难道还能出门的事情也推到兮君头上吗?
——就算真的是兮君的主意,他也是帮着实施的人……
——能有什么用?
见刘病已不语,霍云的唇角微微扬起,片刻之后,才道:“鄙谚云:‘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曾孙当知,吾妹之家岂止千金!”
——这才是霍云真正要的交代<a 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