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之端 第185章 囚心为上1

林平漠与亲舅舅在督察府内会面，参与的人数足有十余位，而其中一个，更得舅舅安子文的大力推荐，这人见着林平漠，面色激动，他生就一副书生模样，但安子文说，得了此人，便大事可成一半，林平漠不知道此人有何能耐，只是，他一见自己，便说：“你当真长得太像芙儿……”

见他一双眼睛瞬间红了，望向林平漠，仿佛透过了此时的林平漠，而看到了他的故人一样，林平漠头一次见他，却被他这副样子而感动了。

不用问，林平漠好像已经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果然，舅舅安子文介绍说：“漠儿，这是钟甘棠，是当年与安家齐名的钟家之后。”

几年之前，皇上突然发难，将安家抄家，男十八岁之上尺数斩首，女子皆入了奴籍，而牵连了南边几大家族，其中就有钟家。

而这钟甘棠，林平漠看着他的年岁，想起一直以来的，那个传闻，母妃在入宫之前，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而因为当今皇上的强抢，母妃才入了宫，被迫与那个人分离。

林平漠猜，这个人，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母妃的情人。

虽然他现在看上去落迫至极，面相也是过于阴郁，可是，看着他的那张脸，却可以想象，年轻时的钟甘棠定是位风流洒脱的后生。

林平漠此次来南边，就是联络安家的旧部，还有就是接触一些世族大家，那些被当年安家之事所牵连的众家族，今天都有代表来与他见面。

安家原是手握着江南的兵权，虽然之前被抄家，气数差不多已尽，但是，安子文在当年圣旨到之前已经逃走了，现在，他与那些安家旧部都有联系，如果发难，手里也有几万兵马的。

“皇上已经卧床几个月了，现今宫里皇后太子与刘贵妃晔王两股势力互为制挚，京畿部的陈大将军是皇后的人，一定是支持着太子的，而皇宫四城的禁军，却全是晔王的人，所以，现今他们，谁也不敢先行发难，都在等着皇上的口喻，偏皇上却拖着，不肯死，又不发继位颁书，这，是他的奸诈之处，但也因为此，而给了我们机会！”安子文说道。

他说完了，向着大家点点头，向着林平漠说道：“漠儿，你说吧！”

林平漠点点头：“陈阁老与刘侍郎，都是我们的人，他们的主张是从晔王那里突破，晔王向来急功近利，怕他会是先坐不住的人，他全部的精力，现在都在用来对付太子，如果他们先斗起来，两败俱伤，于我们，便是事半功倍，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的！”

在座的十余人，一听到此，都不禁眼露希望，而摩拳擦掌，都有些雀雀欲试的感觉。“天漠，你说吧，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是拥护你的，皇帝老儿当年不守信用，利用了安家，安抚了江南乱部后，又铲除了安家，当真是出尔反尔，奸诈小人之为！”

“天漠承蒙各位厚爱，我定不负众位所托，若真有一日，我在京城里得了手，恳请各位在此相助于我，咱们上下一心，定然能推翻凌正元的王朝，而建一个新的王朝！我允诺过的，都不会变！”林平漠说道，“在座各位，不是当年我外祖麾下将士，就是曾与我母族一系有过命交情的人，我谢过众位还能看得起我，还能支持我，大事成后，我定不负各位！”

说完了，安子文拿过一把锋利的匕首，递给了林平漠，林平漠接过来，伸出手来，划上去，右手食指划破，他将血滴到一大碗酒里。

歃血为盟，向来让热血男儿们众志成诚。

所有在座的人，都一一的划破了手指，滴血进酒中，再将此酒分成十数碗，每人拿起来，一饮而尽，再摔碗在地上。

那清脆的余响，始终萦绕在林平漠的耳中。

回京城的路上，那个钟甘棠跟着他，他骑马，钟甘棠坐车。

顺运河北上，一连三日，不休不眠，只望快些回到京城，因为有密探送来消息，皇上时有陷入到昏迷中。怕不日就要殡天。

这天他们终于进了京城里，走到一处长街上，突然听到振天的鞭炮响，林平漠扭头去看。

一个二层的小楼，正正揭了红绸子，一个黑色长匾，上书着‘沈家商号’四个隶书大字，林平漠愣了下，勒住马的缰绳，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是刚刚揭红绸的人之一，她站在那里，一身湖兰绸的长袍，玉树临风站在那里，纶巾束发正是刘七巧，与她隔不远，站着的却是沈玉浓，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与她站在那里，一如芝兰一如玉树，相得益彰，两个人一起抬头，鞭炮响声振天，红屑飞落在他们周身周围，更趁得他们颜面如玉。

林平漠的心里咯噔一下，两个人看上去，那么的默契与般配。鞭炮响过后，又是锣鼓喧天，有舞狮的人，上窜下跳，蹦蹦哒哒的到了他们的面前，有人向着他们递过了一管粗笔，刘七巧握了笔，而沈玉浓则半搂着她，握了她的手，在那蹲在他们面前的狮子眼睛上，点了最后最神气的一笔。

围观的人努力的鼓着掌，那狮子便如活了一样，再舞起来，更如鱼得水，欢天喜地中，刘七巧站直了身子，沈玉浓握了她的手，低头看向她，眼神里是温柔得一塌糊涂。

林平漠看得心惊胆战，从这里看过去，那两个人却是一副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的样子。

有十余天未见到刘七巧了，这个年过完，她的脸颊似添了些肉，林平漠恨不得将她的样子，印到心上，正在这时，马车里，钟甘棠揭了车窗的帘子，向着他问道：“主子，有什么事吗？”

林平漠这才收回目光来，回了神，狠了狠心，正色回道：“没事，我们继续走！”

他打马继续往前去了，钟甘棠向着刚刚林平漠看着的地方望了几眼，不过是新开了一家商号，并没有什么可称奇的地方，不知道林平漠在看什么，他招了招手，他的小随从走上前来，他问道：“是什么店铺开业？”

那小随从走去看了看，回来，紧赶着追上了马车，隔着车窗回道：“回先生，是沈家商号，主人叫沈玉浓！”

车窗内的人，‘咦’了一声，很是惊讶的样子，随后听到他说：“好的，知道了！”小随从就一直跟着马车走着。

车内钟甘棠半闭了眼睛，微眯了一会儿，缓缓地笑了一张脸：“想不到，沈圣俞的儿子，还挺厉害的，这么快，就又重生了！”

是的，沈家这么快的重生了，让世人始料不及，连沈玉浓都有着劫后余生之感。

与原来全国沈家有四十余家商号相比，现今这第一家重建的商号，规模远不如以前的沈家商号，但沈玉浓并不气馁，站在商号前面，他仰头望着头顶的牌匾，逼回去要流出来的眼泪。

踩着一地的红色鞭炮碎屑，他走进商号里面，恍如隔世一般，那些来捧场的，他的那些老友们，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很感激他们来捧场，说了一些话，送走了老友们，他走到楼上。

刘七巧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向下看着，他走过去，手搭到刘七巧的肩上：“看什么呢？”

刘七巧并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说道：“云裳坊开业的时候，我就站在楼上，那时从云裳坊能看到玉罗坊，我还有暗暗发誓，要替你夺回玉罗坊，现在，都实现了，那时还没有想过，会开一家商号，而现在，我仿佛已经看到我们以后的路，一家商号，一家商号地开下去，直到……”她扭回头来，微仰了头，看着沈玉浓：“你说，会吗？”

沈玉浓笑了笑，问她：“会什么呢？是会重新像原来的沈家一样呢？还是会，再被打倒一次？”

刘七巧听他这样的说，便低头笑了笑：“是我瞎想了！”

沈玉浓走到窗子边上，向着外面看了看：“七巧，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以前我想，守住祖宗留下的产业，过一天算一天，我自在，凡事没有能难到我的，那时人们对我的说法，也是我是含着金匙出生的，噢，比现在的小虎头还要命好……”周姨娘生的小少爷，名字还没有起，只有个小名，叫小虎头，说是要他结结实实地长大！“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抓，更没有想到，家里的产业，差不多被我败光了，知道吗？我有时觉得，我对不起小虎头他们，还好，总算走过来了，至于以后，我只能说，我不会再让那些事，再发生的！”

刘七巧抬头看着他。

“七巧，原来，我知道皓月懂我，但现在，我知道最懂我的，应该是你！”沈玉浓说道：“就让我们一家一家地开下去，好吗？”

刘七巧听到他软言相劝，他慢慢地踱步到她的面前，手抚到她的肩上，“看你出息成这样，我有些后悔，又有些欣慰，如果不放你出来，沈家不会这么快的中兴，但放你出来，我知道，你的心，已经野了，乡下的宅子，这京城里的沈府，都要囚不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