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给杨浮生讲了一堆大道理的陈烽火,此时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白期待了一场的杨浮生还以为他会掏出一个隐秘的大宝贝出来,瞧瞧,原来不过就是一本脏脏破破的小册子,封面泛黄的颜色说明它是件旧物,而且在册子封面上还写着两个深奥难懂的文字——《劍来》!
杨浮生知道陈烽火是一名读书人,而且他觉得既然陈烽火懂得许多道理,那么他就改尊称陈烽火一声为‘先生’,道:“先生,你手中拿的这本书是什么东西?那个字该怎么读?是什么来?”
陈烽火看得出来杨浮生识字不多,为其解惑道:“这个字念剑!来,跟我读一遍,鸡一厌剑!鸡一厌剑来!”
杨浮生愣了下,下意识脱口而出,语法生涩,“鸡一厌贱?!鸡一厌贱来!?”
陈烽火满意点点头,伸出一手来欣慰地摸摸杨浮生的头,另一手则是将古老小册子递给杨浮生,道:“很好,你念得很对,所以我决定,把这本《劍来》借给你看一下。”
接过一本《劍来》的杨浮生发现小册子也不轻,有那么一点份量,他好奇问道:“先生,这本《贱来》是什么样的书?”
陈烽火毫不犹豫为其解惑道:“所谓的《劍来》呀,就是一本绝世剑谱!”
“剑谱?!”杨浮生猛的一愣,此刻他才发现那个字念剑,而不是贱!
一开始,杨浮生还以为这真是一本剑谱,结果翻开封面,却意外发现一张空白的纸张略微泛黄,再翻开一页,依旧空白,他干脆直接翻到最后,才发现这本‘剑来’就是一本空白的剑谱!
杨浮生疑惑不解,“先生,这就是你说的剑谱?”
陈烽火道:“是的,你懂什么是剑来吗?”
杨浮生摇摇头,这个自己哪知道?于是问道:“我不懂什么是剑来,还请先生赐教。”
陈烽火满意点点头,忽然提高嗓门,道了句好!神采飞扬,他继续道:“杨浮生!你若碰见不懂的问题那么就提问,这是一个好习惯!而我懂剑来,你信不信?”
杨浮生清澈眸中绽放一丝火热的光芒,道:“我当然相信先生了!先生说懂剑来,那就一定懂剑来!所以还请问先生,什么是剑来?”
陈烽火从杨浮生手中取回那本《劍来》,动作自然,接着他又把那本《劍来》小心安静的放回自己怀里,随即漫步来到大门口,望着外街小雨润如酥,摇头道:“唉~我是读书人,可读书人也要吃饭的不是?”
杨浮生走过去,道:“是呀,不吃饱饭,怎么读书?”
外街的雨令陈烽火心中莫名感触,道:“不吃饱饭,一样可以读,哪怕再累再辛苦,也可以读,关键是你想不想读?你为什么而读?如果你不爱读,那么今后所读的书还有意义呢?”
杨浮生连连点头受教,听陈烽火讲道理,听一个是一个。
陈烽火望着小雨淅淅沥沥,点点滴滴
不由令他忆起过往,道:“金屋四方逍遥游,甲子三分天道坎,人间两全择其难,浮生一场梦荒唐!”
杨浮生没读过书,听不懂陈烽火这句话中的深奥含义,他问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烽火嘴角扬起一道对自己会心一笑的弧度,道:“意思我懂,但不能说与你听,因为这是那两位老道士赠我的命里大局,我当初答应过他们守口如瓶,所以杨浮生啊,你就别问了。”
杨浮生不问了,但是他想到刚才陈烽火还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于是提醒道:“先生,给我解释下剑来的意思吧。”
陈烽火无奈笑了笑,道:“其实很简单,就是一本剑谱,无需懂不懂。”
杨浮生哦了一声,大概明白那是一本空白的剑谱,大概也许以后将会留给更有才华的世人去填写吧?
陈烽火回头看看四周,几乎没什么人,但也不觉奇怪,道:“杨浮生,我本来打算挑柴再走个几里路,怎奈何这天气多变,我的乾柴都湿了一点,如果全湿,那么我的柴,买柴的人可能就不要了,所以我打算先在这里暂时避雨,你觉得合适吗?”
杨浮生大大方方的点头答应,如今他也是青女楼十三武夫团的团长,论权力和地位,他在青女楼除了两位掌柜以外,是最大的!所以他自然可以做主暂给陈烽火一个避雨之所。
接下来陈烽火给杨浮生讲了许多道理,不知多久过去,陈烽火的蓑衣和竹斗笠也渐渐干了不少,而此时一道琴声如约而至的响起来。
琴音优美,旋律舒心,至少在杨浮生听来是这样子的,可陈烽火却是微微皱眉,闭眼聆听,他沉溺其中音律,他进入抚琴者的内心世界,隐约间听懂抚琴者真正想要表达的情绪。
陈烽火忽然道:“我们儒家有四艺,琴棋书画也,此世间当属抚琴者最孤独,此曲不由叫我想起两位故友,那北境西李家龟年与鹤年两位音乐大家,他们的琴音也很优美,杨浮生,你听说过他们吗?”(龟:gui)
杨浮生摇摇头,其实他这辈子去过的地方不多,除了李杨城和永乐城以外,他就没去过其它的城池,所以更不要说北境西那种极为寒冷的偏远地方了,至于陈烽火的故友李龟年与李鹤年,他们也早在多年前离开盛唐大陆,听说去了其他大陆,但具体是哪儿,陈烽火打听的并不详细。
闻琴音,陈烽火便觉抚琴者的琴艺精湛至极,光是那欢快中暗藏伤悲的旋律曲子,想这人间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得到这一步吧?他能听出琴音中的孤独,这种孤独藏的至深,人间悲欢,其音中分一九,像杨浮生这样的一般人只能听出其中九分欢乐,可陈烽火却能比他多听出那隐藏其中的独一分悲伤。
数日前,陈烽火从太平城道别韩夫子返回家乡,昨日刚到碧灵江附近一带,今日刚入永乐城,所以他也是第一次听见青女楼的琴声,这琴音如此惊艳。
他好奇问道:“杨浮生,请问这琴声从何处来?难不成是从那天上而来?”
杨浮生呵呵一笑,摇摇头道:“当然不是了,先生,这琴是青女楼二掌柜所演奏的。”
陈烽火对那份琴音充满好奇,想深入的了解抚琴者,他问道:“杨浮生,你知道二掌柜在哪儿抚琴?能否带我去见?如此佳音,此人琴艺更胜龟鹤二人,今日若不能见上她一面,那么我陈烽火的今夜将长如十年!”
原本豁达开朗的陈烽火,此刻听了曲子,不由心中所隐藏的那份情绪,也在此时悄悄地显露,他言行愈发悲愤激昂,已迫不及待想要深入了解那位琴艺高超的抚琴者。
杨浮生顿感为难,道:“二掌柜就在上面第三层,可是这里有规矩,闲杂人等不让进去,违者惩罚严重,甚至会死!所以先生,你还是不要去了。”
陈烽火情绪渐渐平息下来,沉着道:“越是这样,我越是要上,君子不惧生死,前行大道常遇阻碍,哪怕我被人用刀剑架在脖子上,我也依然淡定跟那人谈谈二两生死,杨浮生,你若怕死,送我上三楼即可,绝不拖累你。”
拥有三重锻体实力的杨浮生不由下意识的愤道:“先生!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才会阻止你!如果你执意想去,那么我杨浮生二话不说!陪你一起走!但是最后,我们也一定可以活着回来!”
陈烽火不由一阵感动,他跟杨浮生碰了碰拳,道:“好兄弟!我们一起走!”
“嗯,先生!”杨浮生很崇拜这位连死都不怕的读书人,但更是因为他的一句‘好兄弟’!
就这样,一道沧桑的背影和一道稚嫩的背影齐上三楼,二楼没什么人,除了某个房间里有百媚生和赵一笑二人,但不知道这俩人在房间里做着什么激情的事情。
青女楼三层,是一个露天的地方,周围没有墙壁,但在此有一座孤独的凉亭,亭中有一位身着青绿色衣服的美人正在独自抚琴。
她今日抚琴时,心中产生一种以往没有的感觉,瑶琴本身微微颤动着,她不知此为何故,隐觉是在附近有懂琴的人经过,但她不奢望那人能来,她不强求有人能懂自己,所以柳天生此时一边抚琴,一边自怨自艾的望着苍天,道:“天生孤独,谁人可懂?”
柳天生实在太孤独,她在此间的每一天,几乎都会从正午时分独自一人抚琴到夜晚。日出至晨间,月落于夜幕,以此计为一天,持续一年,一年又度一年,不知几度春秋去,可她的生活依旧是那么的无趣呢!她与世人之间的距离,就好比陆地世界与天上世界之间的距离。
纵使你能够相识满天下,试问你一句知音能几人?这位美人天生孤独,孤独来自于世上无人能懂她的琴,她的愁颜令人见之悲怜,她的指尖轻轻而然触动琴弦,天地不禁为之黯然神伤,仿佛她抚的不是琴,而是孤独的自己,美人呜呼:“天涯何处觅知音?日出月落不相逢,谁能懂我柳天生!!!”
“我懂!”此时两位身影穿过二层楼梯,从小阁楼间走出来,其中一位读书人听见那美人的悲鸣,他觉着那位美人可怜,所以心疼,故回应一句两个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