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年代 六

我那个时候安静的伫立在窗前，像尊滑稽和严肃各参一半的雕像，任由不知何处而来的轻柔的风抚摸着我消瘦的脸颊。我闭着眼睛，微微地仰着头，去感受，感受风的温柔，感受清爽的空气，感受耳边鸟群的嬉闹声音，用心去感受，还能察觉到父亲和母亲在我身后那充满柔情和慈爱的目光，虽然他们站在我的身后，好像我的后脑勺上长了眼睛。

我那个时候安静地独自站在窗前，把脸面朝世界，不由得泪流满面。我突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热爱哭泣。我想起歌德说，战栗是人类的至善。??可以说，因为有这样的至善，所以我们才会哭泣。就像人们会惊讶于黄牛被屠杀前掉下眼泪，或者其它什么动物会悲伤的抽泣。??我也在想，那我们人类又为什么会惊讶动物的哭泣？??

我仔细想来，理出一些头绪，似乎是因为哭泣往往代表着情感和善良。像是面对爱情，亲情，友情，我们会悲伤，会哭泣；面对不公，面对以强凌弱，我们也会哭泣。??

这是多么高尚的品质！??

因为我们有共情，我们有怜悯，我们有同情，我们有善良，我们才会哭泣，才会鼻酸，才会发出那样令人心痛的低鸣，以及红透了的眼睛。我想说的是，当我看见恢宏的日出，火热的光芒驱散了夜的残兵，我哭泣?；看见微风吹动树梢上的雨滴，雨滴翩翩落下，弄湿小孩的鼻头，我哭泣；看见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月亮，林鸟，树虫，人，自行其事，是和谐，我就哭泣。??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但是鼻梁就是一酸。??或许是对于这世界的不解，为什么树就长成了这副模样，为什么氢和氧就能是水，为什么男人和女人就能孕育生命？我弄不明白，实在困惑。但我能感受到它的神奇！我就哭了。??或是因为对美的感叹，我不能用言语来描述那一株枯藤，一棵老树，一只昏鸦，一条古道，一阵西风，一匹瘦马，怎么就美了。我不能说清楚。但事实就是，我们每个人脑袋里都有一副小桥流水人家的画面，还有一种断肠人的凄凉，我感受到了，并由衷的，发自内心的感叹，美！我就流下眼泪。??或是因为人与人的心心相惜，就像我从来没有登上珠峰，但当我看见那些成功登顶的影像资料时，我哭泣！我哽咽！我好像看见巍峨的雪山就伫立在我的面前！??又或是对于生命的敬畏，就像我看到那初生的婴儿，那满脸苍白的产妇，我要掉眼泪！世界呐，世界呐！再没有比生命更值得流泪的事了。??在我的印象里，有一天晚上，我做梦，梦见我和母亲互相望着对方，深情的，动容的，她在流泪，抚摸着我的脸颊在哭泣。我不明就里，问她为什么要哭泣，她默不作声，只是持续的哭泣。我感到莫名其妙，直到我低下头，看见自己全身**，像个婴儿，身上满是母亲的血水…于是，我在哭泣中醒来。

我不知道我说这些是否能够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但那总是归结于一种感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性。显得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体会一番又感觉有某种隐晦又充满善良的东西。所以我只能把这样的感受归结于人类的动物性，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可以为之骄傲的本能，是哭泣。

我那个时候饱含热泪的站在窗前，似乎伸手就可以触及到我所要去追寻的东西，却又总是差那一分一毫。像是渡边彻想要触及萤火虫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