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道征尘 第十章 人生艰难

游匪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安诺斯成也进入了短暂的冬天。虽然是在南方，不会有冰雪或者低温，但作为关口城市，来往的人流还是无可避免的少了许多。这对于维护城镇治安的治安队与城防士兵们来说，自然是无比开心的事，毕竟游匪事件内部可是传出了不少消息，有说什么游匪队伍里有黑暗法师，最后屠光了同伙独吞了财物，也有说匪徒触犯了某个隐居法师，最后被全灭。不过，不管怎样，这都不是边境城市的城防或者治安队可以解决的事件。

冬日里的阳光依旧温暖，村间小道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披着红色的厚斗篷，拎着小竹篮，一双小皮靴轻快地在硬土地上跳跃着。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成为了艾丽莎的现实，或者，现在应该说，她。

虽然不明具体原因，但他依稀推断出来，灵魂或者精神，必须有一个束缚的躯壳，或者是一个能形成内聚的内核，否则就会无法凝聚而消散。噬魂术本质是让灵魂不再受到躯体的束缚，从而使得没有精神内核的人会因为灵魂和精神消散而死亡。但偏偏那天晚上是月圆之夜，早有经验的小黑虽然被打散了一个人格的灵魂，但其他的人格借助月球的引力并没有立即消散。而紧接着被噬魂术击中的艾丽莎的灵魂虽然被解除了束缚，但并没有更多的黑暗之力去侵蚀魂魄，而这时，被压迫过来的小黑灵魂，直接一股脑子把将要消散的艾丽莎的灵魂也包裹了起来，收进了女孩的身体。

小黑能感觉到，艾丽莎的灵魂和自己的魂海交叠到了一起，自己的精神力都带着女孩的气息。虽然，艾丽莎的精神力已经没了凝聚体，融入到了自己的精神海里，但只要还有这么一丝女孩的气息，那就有还有可能重新凝聚。

重振精神的艾丽莎，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艾丽莎.菲利克斯，用来纪念自己的重生。

这段时间，因为房子被烧毁，婆婆死于那场大火，艾丽莎没有归处，便一直寄居在教会里。

幸运的是，因为游匪事件，安诺斯城把自己家的那块地买了下来，同时可能是补偿加封口费性质，价格比一般土地收购价多了许多。因此，至少短时间内，艾丽莎可以不用太愁吃喝。也正是这样，恢复过来的艾丽莎，第一时间便是给自己买了一堆好看的衣服。

至于是出自女孩天**美，还是出自某种奇怪的趣味那就不得而知了。

今天正好是游匪事件过去了一个整月，艾丽莎决定亲自回去看看。

沿途的景色与村民都没什么变化，还有村民依稀认出了自己，和她打招呼。可惜的是，她并没继承记忆，因此也只能慌张而敷衍的打发了过去。

到了“家”，只见原本的房子几乎被烧的只剩焦木架子，房屋前匪徒与野兽打斗的那块空地，被烈焰炙烤的尽是焦土，只有正中间有一个规整的出奇的圆圈，仿佛暴风眼一般。

艾丽莎自然知道自己就是在这一小块空地上才没有被烈焰风暴波及，否则，即使自己逃过了噬魂术，也逃不过葬身火海。

艾丽莎也没过多的停留，毕竟当晚的画面早就在脑海里看过了几百几千次了。她径直走到残破的屋中，开始翻找遗留的东西。大概是女孩天性怕脏也遗传了下来，艾丽莎也没怎么翻动坍塌的部分，只是把肉眼可见的东西收集了起来。

前后忙活了好一会，小竹篮里已经多了好一些东西，其中，最让她怀念的是那个被烧了一半的女孩的笔记本，翻开来，里面还依稀可见女孩为他抄下来的词语，以及……被油脂染黑了的“已阅”二字。

“傻瓜，傻瓜。”

一阵尖锐的鸣叫，把艾丽莎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蠢鸟，你居然敢骂我了？”艾丽莎指着屋梁上的乌鸦就是一阵回骂。

下一瞬间，一人一鸟都愣住了。

艾丽莎回到教会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晚饭的时间点。

安诺斯虽然是个不太受重视的边境城市，但教会的底盘还是非常的大，比如祈祷用的大教堂几乎是整个城市里最大的建筑物，就更不用说教会的后舍以及教会学校的教室了。

安诺斯城的教会编制大概有十几个修女，一部分负责城镇的传教，一部分则是负责医疗，教会骑士团大概有一支中队约三十人的教会骑士团，而主管安诺斯城教会的则是普朗克神父。

艾丽莎现在则和教会的修女们一起在后舍的食堂里准备开饭。日常教会也会收留很多病患或者是无家可归的人，因此像艾丽莎这样的存在也不少。

饭菜端上来后，普朗克神父开始带着大家一起饭前祈祷。

饭菜虽然非常朴实，没有鱼肉，几乎是自种的蔬菜，但是相比于一般农村人家来说还是要好上不少。

正悄咪咪打量一会要先抢哪个菜的艾丽莎，突然脑袋上就挨了一发爆栗。

“祈祷要认真！”

坐在她身旁的是大修女安娜。大修女也就是在教会里完成了所有课程与修炼的修女。很多修女在完成了课程后，就会踏上美其名曰传教的晋升之路上，前往更大的城市或者教会，而安娜则是在安诺斯一直待了十几年，真正的大修女。

艾丽莎吐了吐舌头，随即以极快又清晰的语速把剩下的祷告词给念完了，让一旁的安娜哭笑不得。

吃饭间，安娜一直给自己舀菜，好像生怕自己营养不良似得。不得不说，教会的修女们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安娜，感觉再把自己当妹妹养，这倒是让艾丽莎对教会的映像改观了不少。

“听说你想报考修女预备班？”安娜问道。

艾丽莎一脸苦色的嚼着菜叶子，点了点头。感觉自己这待遇还不如以前做猫的时候。

“你知道教会的考试机会只有一次吗？要是没有预备班通过的话，满十六岁之后也不能参加教会考试了。”安娜面色有些严肃的说道，但一旁的艾丽莎依然是很淡然的点了点头，不过点完头之后，就满面愁苦的把菜叶子给吐出来了。

到了这个世界，还是改不了挑食的毛病。

安娜有些无奈的扶着额头，虽然艾丽莎古灵精怪十分可爱，但就是很不好管教。

“你离考试只有两个月不到了，能准备的过来吗？”

艾丽莎知道安娜是真的为自己操心，只好收起玩笑的脸色，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觉得差不多可以，况且，还有安娜姐姐带我。”说完，对着安娜露出灿烂中透露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在桌布上擦了擦爪子，便抱着安娜的胳膊贴了过去。

安娜折服了，只能无奈的笑了笑，算是明白了自己被吃的死死的。

夜深，修女们在做完夜自修后，也各自回房休息了，艾丽莎则是被安娜生拉硬拽丢回了房间。

可能是猫身的后遗症，也可能是多重人格的苏醒，艾丽莎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甚至在仅有的七八个小时的睡眠中，真正的睡眠可能只有两到三个小时，而其他时候则是脑海里停不下来的人格对话和自我冥想。

等安娜走了之后，艾丽莎偷偷翻窗溜了出去，虽然睡眠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猫身影响，但喜欢在高处发呆肯定是猫的习惯。

艾丽莎来到屋舍顶楼的小窗台，这里是没有门禁能达到的最高处了。

教堂的后院，一侧是她所住的后舍，这边一般是给病患或者临时访客的住所，另一侧则是教会骑士团的宿舍，不过教会骑士团有自己的营地，所以一般也是空的。而三处房屋包围的中间则是教会花园，虽然说是花园，但实际上简朴的只有四块花坛围着一个喷泉。

顺着泉水倒映的月光，视线飘到了花坛边沿的一处小小凸起的土地。那是普朗克神父埋下小黑猫的地方，自己的前任躯体。

在自己刚苏醒的时候，治安官汉克便带着另一个军官来找过她，问及了当晚的情况。艾丽莎这边自然是一五一十的描述了匪徒以及神秘的两人。当说到赃物、黑暗法术以及神秘王子的时候，汉克是一脸茫然，但陌生的军官确实眉头紧蹙，显然这里面有很多她无法触及的秘密。不过，她也从两人口中得知，能不需要吟唱就能释放噬魂术的人，至少是六级法师。两人自然也知道艾丽莎能活下来的“原因”，一边安抚女孩，一边叨叨称奇。

不自觉，她双手抚到了胸间，温暖又柔软的触感。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也要珍惜自己，好好的活下去。虽然从现在来看十分渺茫，但重生与复仇已经成为了支持自己走下去的信念。

这边艾丽莎出神之时，雾帘退去，一如既往皎洁的月光撒在了阳台上，熟悉但且又有些陌生的力量轻柔袭来。

“居然都忘记了今天是正月……”

艾丽莎轻轻闭上了眼睛，但却打开了精神海的意念去接触。

潮汐的力量是来自于引力，所有人都生活在引力的世界里，但几乎没有人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如果说，元素也好，斗气也好，都是力量的一种，那引力大概就是最原始而纯净的力量。

前几次感受到引力的作用，都是在生死攸关的场景，这也是第一次可以如此平静而自然地去感受那一直与他纠缠不清的力量。

柔和的引力从精神海的一侧缓缓渗入，与深邃黑暗的精神海不一样，乳白色的引入如实质一样融入，肉眼可见的随着精神海开始旋转。这乳白色的流体既没有独树一帜，也没有被稀疏冲淡，而是始终维持着若隐若现的模糊边界，慢慢在精神海外围扩散。

她只觉得精神海仿佛被一股奇妙的暖流在缓慢又仔细的洗涤，精神海里的三个光团都在各自汲取着涌入的乳白色流体。

约莫过了片刻，仿佛是精神海的余量被填满了一般，乳白色的流体虽然没有被直接切断，但已无法在涌入到精神海里了。精神海的外围，还未吸收与消散的乳白色流体依然在绕着中心选租房，而精神海原本深邃而广袤的黑色却隐隐的有了些光亮。

她默默切断了精神海与外界联结的通路。江河湖海都有自己的平衡，既然无法汲取更多那就没必要强求。

月光之下，女孩默默的看着远方。

“猫身舒爽，人生艰难……”

倩影回转，留下幽幽的话语，然而，连本人都没注意到，一丝微弱的光芒随着前行的身影，在夜幕中飘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