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星门 第二十四章 你到底是何身份

第二日天才朦朦亮，安锦书便醒了，侧首看到刘玦偎在身侧正在熟睡，眼下似有淡淡青黑色，想来自己病倒的这两日刘玦一直守在床边，不曾好好休息，一时心疼不已。

如今情形，安锦书早已猜出自己是中了毒，回想之前生辰家宴的种种细节，便想到下毒之人必是温莹。

只是为何会给他下毒？

温莹……温青。

还记得温青左手拇指有一指宽的白印，那是常年配戴扳指之故，那枚扳指，此刻就躺在安锦书的书房里。

那是从陈玖故地得到的。

本来很多不确定的事，如今便都确定了。

他冒了名说《猗兰操》是自己献给刘舍的，然后温莹、古遗音先后入府，坊间突然出现针对他的各种流言、朝堂上莫名的排挤和府外的监视，如今更是直接下毒了。

所有的一切，均与这本《猗兰操》有关。

想来，这本《猗兰操》是从陈玖处得来的吧。

温青、白旋、边默，这些人都与陈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玦儿，到底你向我隐瞒了多少事？

安锦书看着在自己臂弯中熟睡的刘玦，眼中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卯正初时，羽使敲了敲门问道：“王妃醒了么？王爷该吃药了。”

刘玦嘤咛一声，瞇着眼睛看了看窗外，伸手摸索着抚上安锦书的额头，掌下微暖，是正常的温度。

刘玦强撑着坐起来，边揉着眼睛边含糊的说道：“进来吧。”

羽使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婢女，手里的托盘上摆放着一碗药，热气氲氤带着一股苦涩之气。

甘泉说但凡中毒，即使服了解药，也要再用药好好调理两日，以便把所有毒素排出体外，刘玦也不知真假，左不过是多喝两日药，反正也不是自己喝，便由着他了。

“把王爷扶起来吧，我来喂他。”刘玦微皱着眉头，感觉眼睛被粘在了一起一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能睁开一条缝隙。

羽使走近了，挂起帘账，看向床上时却见安锦书正眉眼带笑凝视着刘玦，顿时吓了一跳，喃喃的说道：“王妃，王爷他醒了。”

“什么？”

刘玦揉着惺忪的眼睛，侧过头看向安锦书，却闯进一双深情款款的眸子，面上一红，顿时清醒了，惊异道：“王爷何时醒的？”

“有一阵子了，看你熟睡，不忍心叫醒你。”

刘玦不自觉笑了起来，说道：“醒了便好，真怕你就这么去了，没有夫君的公主可怜得很，说不定哪天就被嫁去匈奴和亲了。”

“不许胡说，”安锦书伸出食指轻按在刘玦唇上，“蛮夷之地，怎配得上玦儿。”

刘玦随势握住安锦书的手笑道：“那王爷就得快点好起来才是。”说着向羽使示意，伸手接过药碗，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闻着就这般苦，喝起来真是要命，幸好不是自己喝。

安锦书撑着身子坐起来，羽使拿了两个靠枕垫在背后，刘玦勺了一勺药，吹凉了些送到安锦书唇边说道：“快喝一口尝尝苦不苦。”

安锦书看着刘玦一脸期待的模样，再看看那药，褐黑色的汤药还未入口，味蕾仿佛便已经抗议。

两日后，安锦书痊愈，甘泉讨了两坛桃花酿便告辞，刘玦也不多留，如今安锦书醒了，甘泉再多逗留下去，难免让他起疑，如今说是在外游历时遇到的医匠，也不知道安锦书信了几分。

各地快马加鞭送去的解毒方子想是起了作用，这几日收到的均是病情好转的喜报，就连赏梧院的古遗音偶尔也能弹一两首曲子了。

这日安锦书入宫面圣，刘玦闲来无事在府里到处溜达，不知不觉便溜达到了满月院——温莹住的院子。

“去通报吧。”

羽使领命前去，不一会儿，温莹便匆匆前来迎接，刘玦缓步迈入院子，四下打量了一下，院子不大，倒是雅致得很，听说安锦书专门请了人来打理府里的花草，看来真是每一处景致都有所不同。

她和安锦书的住所，四季花开，如今正值盛夏，院子里花团锦簇，是府里最热闹所在。

眼下这所院子，虽没有什么名贵的繁花，却错落有致，不失雅致。

温莹请刘玦坐了上座，自己跪坐在一旁候着，不知刘玦此番前来的用意。

刘玦拿起几案上的茶点看了看，又复放下，温莹低声道：“那是妾亲手做的，王妃尝尝，若是喜欢，妾每日奉与王妃。”

“温莹，”刘玦抬头看着温莹，这是她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你端来的东西，我还可以吃么？”

温莹脸色变了变，一双手绞在一起，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今日，王爷进宫了。”刘玦本也没打算让她回答，自顾自的说道，“听宫里传回来的消息，温奉常于今年开春祭祀时，弄错了祭祀礼仪，惹恼了上苍，所以上苍才降下了这场瘟疫作为惩罚，现在只怕革职下狱的圣旨已经在宣读了，你猜，令尊是秋后斩首还是流放？”

刘玦说这话时，语气慵懒散慢，仿佛聊家常一般，只听得温莹一阵阵心惊，有些惊恐的看着刘玦。

刘玦也不管她，依旧用慵懒散慢的语调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古遗音跟你一样，也是琴苑的人，只是与你不是一个分支，你们不相识罢了，昨日她已经飞鸽传书，禀报琴苑，你下毒毒害于她，幸好被我所救。”

昨日古遗音的确飞鸽传书向琴苑报信，说的是刘玦对自己的身份恐已察觉，只是飞鸽却被刘玦拦下，把书信内容改为“音中毒乃温所为，盼查”。

“你胡说，我没有。”温莹眼中有恐惧有愤怒，有不可置信，传闻中那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今日为何带给她如山般的压力。

“你当然没有，可是，琴苑信吗？令尊在时机尝未成熟之时行此险招，只怕早已失信于琴苑了吧？即便君上能饶过他，琴苑能轻易饶过他吗？”

温莹眼中恐惧之色更甚，她当然清楚琴苑的手段，只怕此刻整个温府已经不安全了。

“温莹，朝廷和琴苑均容不下你们父女二人，这天上地下，你可想好了在哪里安身立命？”

“你……”温莹绞着手指，眼里全是慌乱，“王妃今日前来，大可有话直说，该不会专程来看我笑话的才是。”

刘玦微微一笑，一刹那眼中光芒万丈：“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你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我保你们父女二人性命。”

“王妃想知道什么？”

“关于琴苑的一切。”

温莹低头不语，眼中满是挣扎，自温青一意孤行命人在各地下毒后，温莹就一直悬着一颗心，若是这件事办得好也便罢了，偏偏安锦书中毒后第四日便已经醒来，那时候她便知晓，不止她父女二人，只怕温家满门都逃不过了。

自小她便知道，眼前的这位王妃，在当今帝王的心里份量极重，父亲是因祭祀礼仪不周全而获罪，而不是指使他人下毒，想来也是因她从中调停的结果，看来，她一早便知晓自己的身份，也有意拉拢。

可是，背叛琴苑……

只是想想，温莹便觉得后背发凉。

“你也不必马上回复于我，王府和天牢，同样固若金汤，你和温青目前还是安全的。”

刘玦理了理衣袖，站起身来，深深看了温莹一眼，便向外走去，刚到门口，听到温莹问：“王妃开口保我父女二人，君上自然是应允的，可是却如何逃过琴苑的追杀？”

“琴苑进得了我瑞王府？你也太高看琴苑了。”刘玦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传闻瑞王无权无势，名为王爷实为质子留在京中。

传闻王妃娇生惯养，只知诗月从不过问王府之外的事。

为什么，一切跟传闻不一样？

温莹看着刘玦离开的背影，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良久也未动一下。

正如刘玦所说，朝廷以祭礼之礼不周之罪将温青革职下狱，择日流放。

九卿之首，也不过如此，查办起来，仅用了短短两日，如今的温府，在如此热闹的夏日，竟然显得无比苍凉。

安锦书面无表情的凝视了温府良久，直到一双眸子被染上了一层苍凉之色才回过神来。

“王爷，天牢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

安锦书收回目光，策马往天牢方向而去。

心中有些疑问，必须要当面问一问温青，安锦书自认一生光明磊落，今日为了套出温青的话，不得已便在背地里使了些手段，心里别扭，眉头更是一直没有舒展过。

“温青的毒可派医匠解了？”

“王爷放心，都是派人暗地里看着的，毒发不到一刻钟便派了医匠过去。”

“嗯。”

再三确定之后，安锦书才迈步走进天牢，天牢有些阴暗，四周墙壁透着阴深冰冷，燃着的几处烛火并没有带来几分温暖，却更添凉意。

脚踏在青石板上，传来沉闷的声音，越往里走，心头越是压抑。

牢头领着安锦书和夏方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四角冰冷的墙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透着一丝光亮，精铁打造的牢门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有那么一刻，安锦书甚至忘记了现在是盛夏。

安锦书示意牢头将牢门打开，自己不缓不慢的走了进去，温青手脚带着镣铐，面上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头发有些散乱，却还能看到一丝儒雅。

温清抬眸斜睇了安锦书一眼，并未说话。

安锦书撩了衣袍席地而坐，淡淡看着温青，也并不说话。

夏方和牢头行了礼便退下，脚步声由近至远，直到听不到任何声音。

半晌，温青说道：“瑞王是怕老夫在这牢中寂寞，专程来陪老夫坐一坐的吗？”

“本王疑问太多，只是不知道从何问起。”安锦书语气淡淡，一双棕黑的眸子此刻深不见底。

“哦？那便捡想听的问，看老夫能不能回答。”

“你倒底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