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星阳 第二章：红灯贺新春

三天之后，华北地下城，小队每个人各回各家，等待着年后再聚首的时刻。

苏烈躺在柔软的床上，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让他有种无抓无挠的不适应感。

卧室窗外的天空，几百米高的钢铁穹顶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灯，像是一颗颗红色的小星星，一闪一闪，提醒着人们新年已经临近了。

偶尔，街头会传来一两声爆鸣，紧跟着就是巡逻队制止的吆喝声，几个孩子嬉笑着跑过去，手里捏着没放完的爆竹。

整个地下城弥漫着浓郁的年味。

“快起床，三十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吱呀一声，房门被毫不客气的推开，围着围裙的母亲大人踏步而入，带着雷厉风行的味道。

“今天相亲你忘了吗？”母亲大人坐到床边，将手机递到苏烈面前：“小姑娘挺不错的，你可给我好好打扮打扮。”

屏幕上是一个女孩，看上去青春靓丽，肌肤在地下人特有的白皙中也算出众，像是一只可爱的芭比娃娃。

苏烈感觉自己的老心脏扑通跳了一下。

是心动的感觉？

“快起来收拾一下，你瞅你那鸡窝头！”母亲大人一把掀开苏烈的被子，带着革命军挥舞大旗的气势：“人家姑娘比你小四岁，你可给我好好发挥！”

苏烈一阵头大，因为工作性质原因，他一年到头都在地表晃悠，擅长和各种困难打交道，唯独不擅长与人交流。

但母亲下的是死命令，表示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块阵地，不计代价不怕牺牲。

于是，三个小时后，某高档酒店内。

空气中弥漫着轻柔的钢琴曲，隐约入耳又不争喧嚣，完美的背景音乐。

十三号桌，苏烈一身正儿八经的西装，腰杆挺的笔直，军人一样正襟危坐。

他的对面，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对着他，低头轻轻吸着杯中的饮料。

女孩确实如照片中一样甜美可爱，只是看起来是腼腆的类型，面对还算是陌生人的苏烈，不会主动找话题聊。

苏烈有点头疼，他也不会主动找话，不过还好他做了功课，一张小抄就藏在他手心。

这可是临出门前，只有十二岁的妹妹塞给他的，据年幼的妹妹说是辅助手册，但对妹子杀伤力惊人。

“二十一世纪初，克罗地亚狂想曲，电影天空之城的插曲，那是音乐和娱乐业蓬勃发展的最后一个世纪。”苏烈照着小抄一字不差的念，努力配合上表情：“特意为你挑选的，用来追忆人类艺术史上最辉煌的时刻，喜欢吗？”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脸颊有些红润：“谢谢。”

yes！

看起来女孩的反响不错，苏烈微微一笑。

接下来本应该趁胜追击，不过他的小抄已经到头了，妹妹给的计划虽然好，但是显然不足以撑起大局。

苏烈回想起出门前，小大人一样的妹妹一本正经的对他说，“午饭之后，可以带女孩四处逛逛，看个电影啥的都是可以增进感情的哟！”

哟你妹啊……现在还没吃饭已经没话题了喂！

苏烈只能开动脑筋，可满脑子都是气温、湿度、物资、标本以及自己探险途中遇到的危险经历，可这些都是被家人们划入“绝对不能和妹子提起的”禁区的东西！

“那个，咱们吃饭吧？”苏烈挠挠头：“你看有啥想吃的。”

也许是苏烈窘迫的模样太笨拙了，女孩轻轻笑了，眼睛眯成月芽，声音也甜甜的：“我随意，你家附近，还是你选吧。”

“虽然这么说，但我上次回来也是十个月之前了……”苏烈硬着头皮选了几个菜，听名字像是妹子们喜欢吃的，价格死贵，但他没吃出有多好吃。

一顿饭算不上尴尬，也称不得宾主尽欢，到后期才打开局面，只是可惜，妹子下午还要给学生补课，于是两个人互留了联系方式便匆匆离去。

这就是地下城的生存节奏，即便妹子是正经编制的学校老师，也要在过年前抽空做兼职，多攒一些口粮。

只有这样辛苦工作，过年时才不用捉衿见肘。

回家后苏烈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上妹子发来的一个笑脸发呆。

他心中感慨万千。

以前过年，苏烈都是家里最忙的人。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苏烈家除了他和一个亲妹妹之外，还收养了四个孩子。

幼年的时候，家里一度贫困到连深夜的时间都得腾出来去捡垃圾的程度。

一直到现在，苏烈去当了冒险者，弟弟妹妹们也能帮得上忙，才恢复了普通人家的生活状态。

现在过年，他反而成了家里最闲的人。

或者说他现在拥有最艰巨的任务——谈一场恋爱。

“谈恋爱太难了吧，我该什么时候给她发消息呢，现在的话会不会打扰她上课？”苏烈躺在床上嘀嘀咕咕。

客厅里，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推着拖把跑来跑去的打闹，母亲坐在沙发上缝补衣服，电视里放着新闻。

阖家欢乐，这是苏烈难得的温馨时刻。

突然，窗外的红光灭掉了，这座城市进入了黑夜模式。

到了城联邦规定睡觉的时间，与此同时苏烈的手机屏幕“叮铃”一声亮起，苏烈抓起手机。

不是妹子的消息，而是自己冒险队中的群聊消息，内容无非就是哪个队员又偿还了多少钱的贷款，又有哪个队员见到了白发苍苍的父母，顺便吐槽一下自己的孩子仍然不敢叫他爸爸。

苏烈想了想，挠挠头，输入“在吗”两个字，发给那个头像和本人一样甜美可爱的妹子。

随着对方头像的晃动，消息很快被回复，妹子发了一个甜美的笑脸回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木讷的苏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仔细想想两个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可以聊的话题，一个是稳定的学校老师，另一个是高收入但伴随生命危险的冒险者。

难道要聊一聊自己曾经死去的队友们？

苏烈叹了口气，关闭手机屏幕，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黑夜，以及周围楼上星星点点的灯光。

每一点灯光下，都有一个温暖的小家庭，一家人或富有或贫穷，但总能凑在饭桌前，其乐融融。

而有些人，注定回不了家了，这些人每一个背后，都有几双苦等不到的凄惨眼睛。

“兄弟们，我回来过年了。”苏烈仰头，黑暗中他的眼睛倒映着窗外的灯光，一片璀璨的银白色沿着脸庞流淌：“你们在上面还好吗？”

“没能把你们接回来……我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