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剑孤仙 第二十六章 新生

安兹没有让莱恩久等，很快就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他今晚情绪变化之频繁，不禁让莱恩替他的血压感到担忧，为避免他继续多想，莱恩适时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哦，耐心点我的朋友，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安兹对莱恩旺盛的好奇心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是身为一名卓越的冒险家所必备的品质，但身处危机四伏的旷野中这也极有可能给他招致灭顶之灾。

就像曾经的他一样，强烈的探知欲让他成为王国中声噪一时的宝藏猎人，但最终也是这永无休止的***让他落得如今这幅下场，安兹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一下莱恩，以免他重蹈自己的覆辙。

一边享用着肉酱乳酪炸薯，安兹一边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劝说别人一项不是他的强项，“失去了英俊的相貌，加之无法和柏妮丝相见，每天我就只能百无聊赖的生存在旷野中，很快我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某个夜晚，我再次来到了王都远处的高地上，那天是柏妮丝的生日，我打算在那里为她献上最后一次生日祝福后，就结束自己的第二次生命。”

正在吸吮着手指上残余的肉酱的莱恩，在听到安兹的话后不禁为之侧目，安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脸风轻云淡，就像他要放弃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闲置品一样。

莱恩自问没有这样的勇气，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还活着，那么一切就都还有希望，不过既然安兹如今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就说明他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只是不知道是他自己没能下得去手还是出了其他的变故。

“午夜时分，我将自己为柏妮丝准备好的礼物埋在了一棵高大的橡树下，那是我们定情的地方，我们在那里野餐，我们互诉衷肠，我像她求婚，她答应了。”

“我希望她偶尔还能想起这里，然后发现我为她准备好的礼物，这样她就会知道她的爱人一直在思念着她，他只是身不由己。”

“做完这一切，我知道自己是时候该真正离开了，思念和悔恨每日里就像是炽热的火焰一样灼烧着我的心脏，我真的一天都无法忍受了。”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利刃，毫不犹豫的刺进了自己的咽喉，看着眼前喷溅而出的血液，感受到熟悉的死亡感觉来临，我知道自己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莱恩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那里此时有些凉飕飕的，不得不说安兹真的是个狼人，对自己下手竟然这么狠，连自杀都不选一个温和一点方式，可见他当时对这个世界是有多么的绝望。

“呵呵呵呵，我太天真了，我早该想到的，既然他们‘仁慈’地赋予了我第二次生命，又怎么会让我这么容易地脱离他们的控制呢，归根结底我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条狗罢了！”

安兹的笑声有些神经质，那是希望再次破灭后的癫狂，“我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解脱了，可当我睁开眼睛时，我却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那棵橡树下，那把锋利的匕首还被我握在手中，我的脖子上一丝血迹都没有，就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起初我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于是我又尝试了一次，结果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还是站在原地保持着动手前的姿势，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时间倒流又或是什么其他的方法，但毫无疑问的是，我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真是讽刺啊，身为人类时，我还探索过许多牵涉到永生奥秘的墓穴，但当我自己真正获得永恒的生命时，我却无比渴望死亡的青睐。”

永生一直是人类的终极梦想，无论身处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莱恩小时候也幻想过自己能够长生不死青春永驻，但随着年龄的增大，这样的心思反而淡了下来，真正懂得了家人朋友的牵绊之后，他觉得永生未免有些太过孤独了。

他没有询问关于安兹口中的“他们”的问题，因为他知道就算他问了安兹也不会回答，这涉及到他复活的秘密。

“这是对一个想要寻求解脱的人的最大的诅咒，丧失了最后一点希望的我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活着，每天机械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漫无目的游走在旷野之中，等待着迷失的旅人光临我的商店，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每当我想停下的时候，内心中总有一种***驱使着我前进，仿佛冥冥中注定了我就该做这些。”

“可你知道的，旷野实在是太辽阔了，人类居住的区域和它比起来就像沧海一粟，有时候我甚至一年的时间里都遇不到一个过路人，每天只有这些萤火虫和我作伴，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拉姆。”

这个名字莱恩还记得，安兹在抱怨自己的酒架上藏品减少的时候曾经提到过。

“我们是在海不拉山脉中偶然遇到的，那时我正在那里采集一些矿石，恰巧拉姆也和我一样，在海不拉山底下收割一些只有当地才能种植的水稻，那还是我第一次遇到其他的怪物商人。”

“我当时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话了，在见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特别是这个人还是跟我一样的怪物商人后，我简直激动坏了。”

“相比之下拉姆就要淡定的多了，在与他的交谈中我得知了他已经成为怪物商人1000多年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孤身一人四处漂泊的生活，与我的相遇也不过是他平淡生活中的一味调味剂罢了。”

“但在得知我是最近才成为一名怪物商人后，他还是很好心的向我介绍了一些怪物商人的信息，包括如何与其他的怪物商人建立联系，如何进入怪物商人的集聚地倒影界。”

“这是重生后我度过的最为愉快的夜晚，我们一起享受了不少的美食，拉姆向我分享了他作为怪物商人的1000多年来遇到过的各种趣事，期间他还谈起了他马上就要去王都度假的事情，并向我推荐了伊丽莎白大街上的约克酒馆。”

“该死的，我怎么会不知道那里呢，我对约克酒馆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从我成年开始的每个公休日，我都会和朋友们去那里坐一坐，我还在约克那个混蛋那里存了不少酒呢。”

“真正让我好奇的是，拉姆究竟是如何进入王都的，为什么他可以去王都度假，而我却连靠近王都附近都做不到，拉姆惊讶于我提出的问题，他看向我的表情就是看着一个怪胎。”

“他的表情令我抓狂，明明我们都变成了一样的怪物，他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我就算在怪物中，我也是一个异类。”

“‘嘿，安兹，难道你的创造者没有告诉过你，只要你能为他收集齐足够多的怪物材料，那么你就能获得一段充足的假期吗，这个期间你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你可以去任何你先去的地方，每个怪物商人都是如此，起码我知道的都是如此。’”

“说完这句话他还冲我耸了耸肩，那意思就好像这是每个人都该知道的稀疏平常的小事。”

“听到他的话后我的脑海中顿时陷入了一片空白，该死的，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些，我每天只是单纯地被本能驱使着完成自己的工作，可没有人告诉我我还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假期！”

“那我这段时间以来都在做些什么？如果我勤快一些的话，说不定此时我已经能够与我的柏妮丝再会了，得到这个消息后，我哪里还能坐得住，匆匆告别拉姆之后，我就踏上了寻找迷失在旷野上的旅人的旅程。”

“事实证明我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先不说我们需要收集的怪物材料本身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就是想要在旷野中遇到一名旅人都是何其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还要和他完成一次交易了。”

“尽管我已经几乎放弃了休息的时间，每天马不停蹄地在旷野中赶路，但收集怪物材料的任务还是进展缓慢…”

“等一下。”已经解决掉了一整盘肉酱乳酪炸薯的莱恩感觉自己再一次发现了盲点，之前安兹还说过462年前的旷野中是不存在魔物的，那这些怪物材料是怎么出现的呢，而且怪物商人们为什么非要采取和旅人交易的方式来获取怪物材料呢，难道直接猎杀魔物不是更快更有效率的方法吗。

面对莱恩的质疑，安兹尴尬地挠了挠头，“额，我刚才没有说过吗？这个时候距离我变成怪物商人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这时候魔物早已经出现在旷野中了，而且他们的数量每天都在不断增多着。”

莱恩翻了个白眼，没有多说些什么，这么重要的信心你都能漏下，你可真是个宝才，怪物商人真是捡到鬼了。

“至于你说的为什么我们不去直接猎杀魔物，而是通过交易的方式从旅人手中获得怪物材料，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我们并没有可以猎杀魔物的实力，听名字你就能知道，我们是怪物商人而不是怪物猎人。”

“其实在魔物出现以前，我们还是接受金币交易的，但自从魔物出现以后，我们就开始不再收取人类的货币了。”

原来如此，莱恩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示意安兹继续讲下去。

“尽管能和柏妮丝见面的希望就在眼前，但我还是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完成收集怪物材料的任务，我询问了对此拥有丰富经验拉姆，而他的回答是他第一次完成的时间是73年。”

“听到这个消息我几近崩溃，73年，多么漫长的时间啊，我不确定我的柏妮丝能不能坚持到我去找她的那一天，于是我决定去北大陆那边碰碰运气，因为拉姆说那里更多的机会遇到冒险家。”

“我就这样不知疲倦地穿梭于不同的山川河流之间，像搜寻猎物一样寻找着我的客人们，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可真是疯狂。”

“所以你收集怪物材料的过程变得顺利起来了是吗？”莱恩衷心的希望这个故事的结尾是安兹和他的柏妮丝成功相会了，不然的话那对他们俩个都太残忍了。

可安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愿望达成之后的喜悦之情，“比起之前的境况的确是改善了不少，但完全不能称得上是顺利。”

“旷野中的冒险家们都是些谨慎而又精明的家伙们，如果和他们的交易能这么轻松地达成就好了，他们中的大多数在刚刚见到我的时候就被我的相貌吓走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走进我的商店中浏览一下我的货物，最终能够达成交易的更是寥寥无几。”

“唉，这些粗鲁敏感的野蛮人们，莱恩，如果他们都像你一样就好了，我从未在他们的身上感受到过尊重，在他们的眼里，我更像是一个畸形的魔物。”

这次轮到莱恩有些尴尬了，刚刚见面时他的心里也曾抱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和安兹更多的接触之后，他才了解到安兹异样的外表下依旧纯粹的内心，这并没有因为他的外貌而发生改变。

不过怪不得安兹在向他推销货物的时候那么卑微呢，原来是他几百年来的商人生涯充满了坎坷。

“31年，最终用了31年我才终于将他们需要的怪物材料全部集齐，这已经我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了，同时这也是怪物商人中最快的记录，我就这样带着我的假期满心欢喜的返回了大陆中部，生怕晚一点就会错过和柏妮丝的最后一面。”

“但你能想象的到吗？”

听到安兹悲切的语气，莱恩就知道他和柏妮丝见面的事情没有那么顺利，难道柏妮丝已经…

“你能想象的到吗…你能想象得到吗…”，安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到了最后他的呢喃声已经几乎低不可闻，“大陆中部最强大的弗拉海特王国的王都，已经化为了一片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