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人 二十三章 黑瞳

昏暗的雪夜里，两名士兵一前一后地跟随着程白和紧贴在他身边的江岚。

呼啸的寒风掩去了几人踩在雪地上的脆响，夹在队伍中间的年轻人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最终定格为一个友好的笑容。

“两位大人，请问怎么称呼?”

他热情而不失礼貌地开口道，声音语气里听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紧张。

“在下法兰，你前面那位是科瑞，怎么，有什么事吗?”

一直走在路前的卫兵仍在沉默地继续前行，反倒是跟在他身前的身后的那位出声询问道。

“呃，那个，也没什么。”

年轻人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打量了下两人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就是，那个，刚才南顿休队长给我的这块令牌，到底有什么用?”

说着，他还把那块造型奇特的黑色晶块如视珍宝般地从怀里掏出来，在法兰面前反转了几下，眼神里有掩饰不住地好奇与激动。

“这个啊。”

法兰挠了挠头，然后露出了一个掺杂着羡慕和鼓励的笑容，

“这是队长亲卫队的身份证明，只有那些表现优异的卫兵才有资格从他那里拿到这个。真羡慕你能这么快从南顿休大人手中得到它，要知道，我和科瑞当初为了这个东西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说着，他也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

“这东西可是南顿休大人从启示会带过来的宝贝，虽然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不过既然他能把这个给你，想必也是在某种方面认可了你吧。

说不定我们以后还是同事呢，这位不知名的小哥。”

法兰拍了拍程白的肩膀，俨然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啊，抱歉，法兰大哥，忘了自我介绍了。”

年轻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但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着急忙慌地介绍着自己，

“在下程信，云中人，这是我的我的妹妹程....程岚，抱歉，这孩子有些怕生，让您见笑了。”

他身边的那位“程岚”低着头闷声走着路，一副谁都不理的样子，倒是很符合“程信”对她的描述。

“那我们现在就算认识了，程信兄弟。”法兰突然笑呵呵地靠到程白的身边，信手揽住他的肩膀准备就开始长篇大论，

“我跟你说，今天就冲这句大哥，以后来了亲卫队谁敢动你一下，看我不......”

程白在这位老兄的臂膀下尴尬地应和着，这次他的情绪倒是发自真心。

这地方人的性格难道就这么见鬼吗?

年轻人的心里升起了浓浓的疑惑。

“适可而止，法兰。”

一直默不作声的科瑞回头扫了他一眼，语气里流露着淡淡的责备和提醒，“他可是能从沃夫特嘴下抢人的家伙，用不着你这么关心。”

“哈，瞧我这。”法兰生硬地笑了一声，然后不动声色地和程白拉开了距离，“程信兄弟，那你到时候来了记得也照顾照顾老哥我啊。”

“一定一定。”

程白微笑着应和道，再次转过身时脸上的表情却已然被冷漠所取代。

在他跟沃夫特缠斗的短暂时间里，程白并没有采用什么手段去掩饰自己手上的灵纹，并且在遇到南顿休的队伍时，他也并没有向对方交代自己跟沃夫特战斗过的事情。

早在南顿休对他说“身手不错”时他便已经有了怀疑，而方才科瑞的回答无疑把这份怀疑放大到了极致。

尽管法兰刚才大大咧咧地和他交谈，并且科瑞也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谈起了他和沃夫特交战的事实，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让程白舍得用性命去试探这完全陌生的两人。

或许之前的程白愿意用生命去尝试某些有趣的挑战，但此时此刻，他的首要目的是确保身边这位女孩的安全。

黑发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行走在黑暗中，等待着一个可以一击放倒两名卫兵的机会。

科瑞刚才的话让程白意识到，这些亲卫可能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强大，至少他们没有与一名野兽形态的蚀灵近身搏斗的力量。

但两人一前一后在无形间形成的包夹却让程白感受到了隐隐的压力。

他做不到在正面对敌的时候还能兼顾身后，更何况是在身边还有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孩分散他注意力的情况下。

程白的内心逐渐烦躁起来，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某些更致命的东西已经悄然接近了他们的队伍。

而原本就昏沉的黑夜，似乎变得更暗了些。

走在前方的科瑞突然停下了脚步，程白紧跟着停下，险些撞到他的背上。

而跟在他身后的法兰显然没注意到这些，这名全副武装的卫兵差点把心不在焉的程白给直接撞翻。

“你在干什么!科瑞。”

看样子法兰并不理解他同伴这种连招呼都不打就停下的行为。

“......”

雪夜的街道上依稀可见几点昏暗的灯光，在缇彻尔，这些由技师专门维护的照明设备承担着照亮黑夜的使命。

科瑞没有回话，他只是保持着那个僵硬地姿势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灯光。

程白眉头微蹙，有意识地将身体护在江岚的前方，科瑞的举动让他产生了一种逐渐浓郁的恐慌感。

“趴.....pa”

程白身前的卫兵磕磕巴巴地呢喃着，似乎在承受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一般。

“科瑞，你在说什么!”

法兰在程白身后大喊着，想要与他的同伴进行沟通。

程白内心的恐慌愈发浓重，他挡在江岚身前往卫兵那边凑了凑，却始终听不清科瑞到底在说些什么。

呼~

一阵格外阴冷的寒风吹过，街道旁那几束微弱的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重新笼罩大地，或许这才是雪夜所应有的颜色

“趴下!”

科瑞歇斯底里地大吼着，程白下意识抱住江岚重重地扑倒在了雪地上。

耳边传来利器破空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程白的头顶划了个圈。

呲~

这是锐器撕裂盔甲的声音。

“为什么.....”

程白睁开眼，看到了法兰躺倒在血泊里的躯体。

长剑破空的声音再响，程白抱住女孩猛地打了个滚，堪堪躲过那记夺命的刺击。

接着他起身，卫兵那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名为“科瑞”的卫兵神色扭曲地大笑着，浑身被浓重的黑雾所笼罩，寂寥的黑夜之下，一双独属于亡者的纯黑色眼眸正在缓缓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