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当场验尸,已经初步鉴定为他杀。”录事将得到的消息如实上报。
“不是自缢?”
“不是,是他杀!”
里正一骨碌坐起身,“你说他死在曹炬坟头?”
“是的。”录事点头。
“仵作鉴定孙敬死于他杀!”谁会杀了那混账呢?
“是这样,没错。”录事再点头。
里正起身,于院中踱步,“你说狗日的死哪儿不好,偏生死在我曹家墓园,坏了我曹家风水。”真他大伯的晦气,活着不让他族兄曹炬安生,死了,也不让曹炬灵魂得到安宁。
“大人。”录事不紧不慢跟在里正身后。
“又咋了?”里正心里莫名烦躁起来,孙敬的死貌似不简单呐,不知又将掀起怎样的大风浪?
录事嚅嚅说:“他死时身上光裸无一物,主要,他那玩意儿,给人……齐根给……剪了。”
里正圆睁了双眼,豁然转身,两眼直勾勾盯着录事,目光逐渐下移,最后定格在录事下腹。
“大大大人!”干嘛看他呀,大人真是的,录事扭扭捏捏双手交握,挡住下腹,不给看。
里正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捂你那地儿干啥?”老子还没那不良嗜好。
大人看他那地儿,他下意识就挡了呀。
里正怒道:“这孙子该不会半夜不睡觉偷人媳妇儿,被谁给发现,故而对他肆意报复。”
录事点头:“极有可能。”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嘛。
里正还在寻思:“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偷了谁家媳妇儿,又被谁给蓄意报复,以致动了杀机才是关键。”
“大人所言甚是。”
“孙敬那厮风、流债不少,这一时半刻还真难排查。”
录事偷眼看他,思量再三,犹豫了再犹豫,录事挠挠头说:“大人,阿绣嫂的馄饨店今儿一天没开门。”
“可能有啥事儿吧,你说你小子一天到晚不干正事,盯着馄饨店干啥?”
“没,这不佟钢牙自打在阿绣嫂馄饨店出了那事,大人让我对馄饨店稍加留意么,才刚我路过馄饨店,才知道。”
“知道啥?”
录事有些惧他,怯怯说:“说了是路过,路过。”
“说正经的。”
“哦,是这样的,孙敬的死在曹炬坟头,官府鉴定为他杀,凌捕头带人去孙家脚店查案,有街坊说馄饨店一天没开门,有些反常,故而,凌捕头带人撞开馄饨店的门,然后发现……阿绣嫂的尸体。”
里正背脊一僵。
“大人没有听错,阿绣嫂死了,据说身上不着寸缕,且身上有扭打的痕迹。”
里正缓慢转身,“你小子是吃错药了?还是大人我在发梦?”
“大人不是梦是真的,阿绣嫂给人掐死了。”
“这都啥时候的事儿?为何大人我竟不知?”里正觉得兹事体大,有些不淡定了,死个孙敬,于他来说,曹门街死了个臭虫,可是阿绣嫂不同,那是他族嫂,是曹家人。
“大人前脚离开寓所,曹郎中命人来传话,让大人去一趟衙门。”
里正心乱了。
“孙敬死了,阿绣嫂也死了?怎会这么巧?”里正眉头拧成了川字:“族叔此刻在哪儿?
录事说:“曹郎中已经去了衙门,让大人随后来。”
“出了这么大事儿,你憋到到现在才说?你小子安的什么心?少吃碗面,你会死么?”
里正跺跺脚,急匆匆出门。
“哎,你换了衣裳再走不迟。”里正娘子拎了常服追出来,里正已经走远了。
录事拱手,长揖下去:“嫂夫人请回,曹门街出了人命案,大人这会儿得去县衙,今儿可能会回来晚一些,嫂子切记把门窗锁好,千万别出门。”
“啊?怎就出了人命案?知道出事的是谁么?”里正娘子悄声问。
录事本不想说,感念她请他吃面,就说:“死的是孙敬和阿绣嫂。”
“你小子还穷磨叽啥?”里正站在巷子口扬声喊。
“来,来了。”录事匆匆作别里正娘子,拔腿就去追里正大人。
里正娘子听说阿绣嫂死了,手抚着心口,皱了脸。
“还不紧了回去,把门窗关好。”里正挥手。
“哦。”
里正娘子退回去,赶紧把门带上,想想还是害怕,又拿顶门棍将门顶上,里正娘子拍拍狂跳不迭的心口,越想越害怕,胸口有些闷,一股酸水直给上泛,里正娘子伏在门边呕了好几口酸水,觉得浑身乏力,一时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阿绣嫂脾气好,心眼也好,怎就出了这事儿?
里正娘子难过阿绣嫂悲惨境遇,哭了一场,回去炕上躺了,这一躺,直到日薄西山。
她家官人还没回来。
里正娘子又歪了一会儿,夜幕降临,里正娘子起身把灯点亮,一盏不够,又点了两盏,直到屋里亮堂了,心里才不那么害怕。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里正娘子本就害怕,手里握了剪子,缩在炕脚瑟瑟发抖。
门缝里,寒光闪过,门闩缓缓向旁侧异动,伴着吧嗒一声,门闩开启。
里正娘子吓得被子捂了头,不敢动。
门开了,有脚步声进来。
那人朝她过来了,好像还爬上了炕,扯了扯被子,没扯开,唤:“婶婶。”
里正娘子听到阿苦的声音,一把掀开被子,惊道:“阿苦!”
“婶婶。”阿苦扑到她怀里。
里正娘子触到浑身滚烫的阿苦,大惊:“你发烧了?你娘……”她怎生忘了阿绣嫂死了,阿苦成了没娘的孩子。
阿苦眼睛闭上了,貌似睡着了。
里正娘子十分喜爱孩子,阿苦又是大伯的遗腹子,故而,对阿苦也很着紧,里正娘子跳下炕,打了水,绞了一方湿帕子给阿苦擦拭身体降温,擦擦胳肢窝,胳臂,脊背,肚子,腿心……
里正娘子闭了闭眼,心道,才刚一定是我眼花了,居然没看到阿苦的小茶壶。
定了定神,里正娘子定睛再看,还是没有。
怎会没有呢?
“你是……女孩?”里正娘子混乱了。
阿苦不是男孩子么?怎么就成了女孩子?
唉,阿绣嫂这不是欺骗族人么。
里正娘子才不在乎阿苦是男孩女孩,对她来说,都一样,匆匆帮阿苦擦拭身体,又取了自己平时闲着无聊缝制的小孩衣裳,拣了身女童衣裳给阿苦换上,又去厨下熬了姜汤喂阿苦。
阿苦喝了姜汤,昏沉沉睡着。
里正娘子这时才想起一个问题,阿苦是怎么来的她家?
阿苦又是怎么把她家门闩给挑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