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兴儿领斗金去了柴日进先前住的院子,斗金凑过来问:“那个冯大哥,阿婆今儿看着有些不大对劲,她好像不高兴我来。”
“怎么会,你想多啦!”
“阿婆跟我上次见到的真的不一样呢,她看起来好严肃,好凶,我有些怵她。”斗金脚尖刨地砖,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冯兴儿拍拍他肩,“阿婆呢,可能昨儿没休息好,精神不济,你来,她高兴着呢,就是人上了年岁,脾气难免阴晴不定。”
“哦。”可能吧。
冯兴儿搬了椅子过来,在斗金对面坐下,开始和斗金拉家常,基本上冯兴儿问一句,斗金答一句,冯兴儿觉得斗金这孩子实诚的有些过了,所幸他有个顶厉害的大哥罩着,真让斗金管理一家客栈的话,估计不出一月肯定给他败个精光。
“斗金啊,那个……”冯兴儿挠挠头,很有些难以启齿,斗金望过来:“冯大哥是想知道阿姜的事吧。”
冯兴儿干干一笑,“我没想问她,我就好奇,就说偶尔吧,你跟她提以前的事儿,她有些事儿记得可清楚了,可有些事,她压根没了印象。你说奇怪不奇怪。”
“不奇怪,不开心的事,不记得也不打紧。”斗金这样说。
冯兴儿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
现在的阿婆和六年前的阿婆如出一辙,让斗金觉得害怕,怪道大哥一直叮嘱他,千万莫提六年前。
“阿姜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她跟你大花嫂子说,她最近总是频频做怪梦,梦里,她生了一个孩子,有,这么高,你说荒唐不荒唐。”冯兴儿抬手比划了下凳子腿,笑道:“你见过谁家孩子生出来有这么大个儿?”
“她真这么说?”斗金圆睁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
“可不?”
“她还说呀……”
“她还说什么?”不是说不准说的么,她怎么自己说了呢?
“她说心疼,一会儿又说头疼,总之,那个梦吧,听着怪痛苦的,总之不是好梦。”
“哦,梦终归是梦,成不了真的。”斗金有些恍惚,他似乎又看到那个狂风骤雨的深夜,女子披头散发,赤足在雨夜狂奔,哭着喊着:“阿婆,求求你让我看一眼,就一眼,求阿婆了,阿婆……”
斗金下意识闭了眼睛,双手捂了耳朵,他选择不看,不听,阿婆当时是这样说的。
“斗金,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冯兴儿摇着斗金双肩,斗金一脸惊恐,只一味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兴儿,你干嘛呢?”陶大花找过来,就看到这样的斗金。
冯兴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安静。
陶大花拉了冯兴儿袖子,将他拽出门:“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我就想知道六年前,佟掌媒突然一病大半年,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不怎样,我就是纯好奇。”
陶大花戳了他额头一指头,偏头看了屋里一眼,斗金蹲在地上,瑟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嘴里一个劲儿念叨:“我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不要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刚刚吓着他了。”陶大花白他一眼,抬脚进去,扶斗金去椅子坐了,柔声道:“斗金,霄霄让你等她一会儿,她可能得一阵子。”
陶大花提到霄霄,斗金总算正常了,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霄霄,霄霄去哪儿了?”
“她去瞧阿姜了,你不记得了?”
斗金抠抠脑门,冥想,“霄霄去瞧阿姜了,我也要去,我要找霄霄。”
冯兴儿手指了指脑袋,这小子好像这里有点问题,不犯病的时候,看着与正常人无异,一旦犯病,就傻头傻脑的。
陶大花偏头瞅了外面一眼,道:“成,我带你去箭楼,那里应该可以看到的。”
“谢谢。”
“客气啥。”
陶大花领了斗金上了箭楼,斗金俯首观望,一脸兴奋:“哇,好高哦,这里真好玩。”
“瞧见没,你的霄霄在那儿。”
“霄霄在那里?”
“那儿,给那儿看。”
斗金顺着陶大花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他的霄霄,在霄霄身边,阿姜一脸菜色,就歪在贵妃椅纳凉,手里的扇子一下,一下,轻轻摇,眼睛望着东院,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斗金偏头看过去,原来东户人家也有一座箭楼,楼上站了个人,那人一袭水蓝袍子,一瞬不瞬也看着她。
“他是谁?”
陶大花也是才刚看到闻人臻,想了想道:“至秦公子。”
“他在偷看阿姜。”斗金眉心一缩,这人好没礼貌。
陶大花竟是笑了:“犯得着偷看,人光明正大看。”
“我好像打哪儿见过他。”这人好生面善,他真的有见过,可他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
“或许吧。”少府君名动天下,斗金见过他,很正常,等等,不对,斗金从未离开过甘井,那么他是在何处见过的少府君?
莫非少府君去过甘井?
貌似有这可能。
“唉,你能不能不要盯着人家大姑娘看,你这样很没礼貌唉。”
那人终于望向他,咧嘴,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牙很白,可也不用笑得跟哭是吧。”斗金帕子攒了个疙瘩,朝他丢过去:“擦擦,大男人居然落泪!”
帕子太轻,还未及挨上对面箭楼,竟是飘飘忽忽坠了下去。
斗金‘唉’了一声,一记响鞭声过,帕子被鞭子扯了过去,竟是到了红衣姑娘手中,她抬头望向他,道:“可是你的帕子?”
斗金猛点头:“是我的。”
“接着。”
斗金尚未反应过来,鞭子突然朝着他来了,斗金吓得身子后仰,躲过了,红衣姑娘竟是恼了:“你躲什么?谁让你躲的。”
“不躲你打到我怎么办?”他又不傻。
“我下手有分寸,绝不会伤到你分毫。”
“刀剑不长眼,万一你失了准头呢?”斗金不信她,大哥说了,陌生人的话不能信,漂亮的陌生人更不能信,更何况她到过分还是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她的话,就更加不能信了。
“你眼瞎啊,我这是鞭子,非刀,非剑。”
“不管是刀剑还是鞭子,都是武器,大凡武器就难免会伤人,姑娘家合该宅在家里绣绣花,喂喂鸡才是正经,你你你……你怎么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