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料事如神,那厮果然杀了个回马枪。”待凌捕头离去,里正娘子拢好衣裳,打开后窗子,伸手,拉了佟姜戈上来。
最后上来的是霍霄迟。
霍霄迟手尚握着里正娘子右手,没有松开,里正大人进来,看见了,臭着一张脸。
知他打翻了醋坛子,里正娘子抽手,霍霄迟却道:“别动。”
“霍姑娘?”里正娘子诧异的很。
“那只手给我。”
霍霄迟松手,又改握了里正娘子左手,二指搭在她腕脉,末了,霍霄迟收手,过去桌边坐了。
“大人,纸笔啊。”佟姜戈好意提醒。
“等着。”里正浊声浊气应了,出门去了书房。
“看来问题果然出在我身上。”里正娘子很有些沮丧。
“嫂子莫急,先听霄霄怎么说。”
里正娘子眼泪下来了,哽声道:“邻里都在传我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到底被她们给说中了,我对不起我家官人。”
适值里正拿了文房四宝进来,将纸铺陈桌上。
霍霄迟持笔,瞅了一眼站在桌边的里正大人,再瞅一眼砚台,里正大人眼观鼻,鼻观心,就是装作瞧不见,从来都是录事给他磨墨,一个赤脚女大夫竟敢使唤他,哼!
里正大人不予理会。
佟姜戈将二人间的互动瞧在眼里,脚下刚动,霍霄迟说:“阿姜你别多事。”
“霄霄……”佟姜戈有些看不懂了。
霍霄迟扬手,示意她不要插话。
“还是我来吧。”里正娘子过来就要磨墨,里正眼一瞪,里正娘子皱眉,他到底几个意思啊?
“我想我明白你们夫妻问题出在哪里了。”霍霄迟搁笔,看向里正夫妇。
“你明白啥?你啥也不明白,我们夫妻不知道多恩爱,感情不知道多好,你个黄毛丫头啥也不懂,就在这胡咧咧,会把脉就了不起啊!”
里正大人很有些瞧不上霍霄迟,要不是给佟姜戈面子,他早将这大放厥词的臭丫头给赶出去了。
“里正大人你……”佟姜戈出声阻拦,里正手指大门:“走走走,我们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活佛。”
“该走时,我自然会走。”霍霄迟坐着没动。
里正鼻子冷哼一声,“厚脸皮之人我见多了,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
“大人误会了,不是那样的,大人听我一言。”佟姜戈左右为难,霍霄迟拉了佟姜戈坐下,那模样沉静的很,执了茶壶给佟姜戈斟了茶,顺带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擒了茶杯,优哉游哉喝了起来。
里正脸色愈发不好了。
“天色不早,我们要歇了,佟掌媒请回吧。”里正很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佟姜戈笑笑:“这不嫂子给惊着了,我们坐会儿陪嫂子解解闷,很快就走。”
里正不察她会这样说,心道,这都什么人呀,串门子,好歹看看时辰呀!
“去去去,边儿去,别妨碍我们唠嗑。”里正娘子推了自家官人一把,就不能好好说话,人都给他得罪光了。
“这都戌时啦。”
“我知道,你要不爱听,就去书房待着。”
“我不走。”他的寝卧,凭什么让他走,要走也是她们走。
里正杵着没动。
“你做什么呀,佟掌媒和霍姑娘是咱家的客人。”
里正娘子忙着赔话,“两位别往心里去,我家官人平时不这样的,主要吧,刚那捕头把我家头门给踢坏了,他正恼着,他不是有意针对两位。”
霍霄迟丝毫没放心上,起身扶了里正娘子坐下,道:“夫人多虑了,比里正大人还难缠的角色我都见过呢。”
嘿,他很难缠吗?
里正大人脸又黑了几分。
佟姜戈执了墨条磨墨,催促道:“霄霄快将安胎方子写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啥啥啥方子?”里正娘子心突突狂跳不迭。
佟姜戈笑道:“自然是安胎方子呀!”
“我我我……这里面有个娃儿?”里正娘子手扶在肚子上,一脸憧憬。
“不是夫人,难道还能是里正大人不成?”霍霄迟一番话,惊得里正娘子腾的站了起来。
里正抻着脖子,大张了嘴,显见还没回过魂儿。
“官人,你听到没有,我有了,有了。”里正娘子扯了里正袖子,又是跺脚,又是摇晃。
“听到了,听到了,你有了,我也有了。”里正的话,在佟姜戈笑歪了嘴,“大人是高兴糊涂了。”说话都颠三倒四。
霍霄迟笑笑,执笔蘸墨,开始写方子,嘴角微弯:“夫人切莫大喜大悲,不要太劳累,安心养胎便是。”
里正娘子这回十二分确定自己有了身孕,已经欢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更甚有些站立不宁,霍霄迟刚说让她安心养胎,里正娘子就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回头,见里正大人尚傻站着,下巴抬了抬,努努嘴,唤:“官人。”
“这就有了?”
“是不是太快了?”
“我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里正一个人自说自话,里正娘子恼他,又唤:“官人,你给我过来。”
“哦。”
里正过来扶了他娘子肩,软声问:“娘子有何吩咐?”
“磨墨。”没眼色。
“好好好,我来磨。”里正要磨墨,霍霄迟已经写好了方子,递过来,里正伸手要接,霍霄迟却没给他。
里正手僵在空中,低声道:“那个霍姑娘,才刚在下言语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海涵。”
“大人刚刚说什么了?”霍霄迟不答反问,里正脸色赧然,又遭了他娘子一记白眼。
里正娘子拉了霍霄迟手:“你明儿早些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佟姜戈板了脸孔:“嫂子恁偏心,霄霄还是我引荐来的,嫂子单请霄霄,奈何不请我?”
“请请请,都请,呵呵,我这不高兴晕头了嘛。”里正娘子左手拉了霍霄迟,右手牵了佟姜戈,眉梢眼角俱是喜色。
佟姜戈与霍霄迟相视一笑。
里正也凑上来:“对对对,应该的,应该的。”
“应该啥?才刚让你磨墨,你都老大不愿意,我现在已经支使不动你了是吧。”里正娘子脸一沉,里正战战兢兢好话赔尽:“我才刚不是给那啥凌捕头气狠了么,你说咱家的榆木门几百年屹立不倒,偏偏凌懋行一来,它就倒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提起凌捕头,佟姜戈脸色微变,道:“这会儿,他该是杀去‘今明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