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半仙刚夹了只烧鹅掌,吧唧,掉地上了。
“唉哟,糟践东西了。”赛半仙就要去拣,又有一只烧鹅掌伸到面前,“说了实话,这只还你的。”
佟姜戈大有你不说,我就不给你吃的架势。
赛半仙望了一眼正专心对付翅尖的金戈,说:“三岁小孩儿的话你也信?”
“是三岁么?你真当我傻好哄是么?”佟姜戈伸手又待揪赛半仙胡子,这回,赛半仙早有防备,佟姜戈一揪没揪着,再揪,还是失手,拿眼瞪他:“不许躲。”
赛半仙山羊胡子翘了老高,神气的很,“老子不躲,等着给你拔毛啊,老子还没傻透。”
金戈望过来一眼,油腻腻的小手在他爹胡子上摸了摸,说:“爹,别担心,还在的。”
赛半仙嘴里嘟哝了一句,夹了剩下的翅尖给金戈,又给他碗里夹了只鹅腿,筷子伸出去又待夹,佟姜戈筷子一隔,阻住他:“孩子小不能多吃,吃多了积食,不消化。”
赛半仙想想也是,就将佟姜戈剥好的栗子给金戈碗里夹了几颗。
佟姜戈又夹了油菜给金戈碗里,“多吃蔬菜身体棒。”
金戈喊:“够了够了,我的碗都变小山包了。”
赛半仙摸摸金戈头,说:“乖,你上庭院吃去,顺带盯着点门,爹和姐姐说些私密话,不能给人听见。”
“哦。”
金戈就着碗只喝到一口圆子汤,圆子滑不留手,他舀了两回都没舀到,而且有些烫嘴,不过,味儿真的好好呢,光看一眼他都要流口水了。
“先去把菜吃了,待你回来,圆子就不烫了,刚好你吃。”佟姜戈舀了自己碗中圆子,吹了吹,吹了又吹,这才伸过来喂金戈。
金戈吃到圆子,喜滋滋应了,端了碗出门去了。
“原先也没深想,现在细细一回想,百天大的奶娃儿,似乎也没他那么大个儿,更不可能长牙,还二十颗,你觉得可能么?”佟姜戈摇头晃脑道:“不对,不对,老头儿,你肯定对我没说实话。”
虽说她一个大姑娘家,没见过初生婴孩长啥样子,可百天的婴孩她还是见过的,比方说阿苦。
阿苦百日宴那天,阿婆身子不适,她代阿婆去的,小家伙才那么大点儿,脑袋都挺不直,必须用手托着才行。
金戈完全颠覆了佟姜戈对婴孩的认知,不但个头大,还特么壮硕,最主要,那小子,还生了一口好牙,不多不少二十颗。
唯一的不足就是说话吐字不清晰,听着有点大舌头。
佟姜戈很喜欢赛半仙这老来子,天天上赛半仙家去逗金戈玩,逗他,拿了小玩意儿给金戈,教他叫她姐姐。
金戈盯着她嘴半天,说了两字:“呆呆”。
佟姜戈脸一僵,接着捧腹大笑,“你咋能这么可爱呢,姐姐爱死你了。”肉肉脸肥嘟嘟的,佟姜戈老趁赛半仙不备就捏一捏。
赛半仙小气的很,死活不准她捏金戈脸,说啥,“捏破了涎水包,以后爱流哈喇子。”
佟姜戈说,“我没下重手捏,我就轻轻的碰一下。”
赛半仙说:“那也不行,我儿子给你坏丫头捏坏了,你赔我啊。”
佟姜戈就说,“赔就赔。”
赛半仙冲佟姜戈直翻白眼。
尽管赛半仙防范的紧,佟姜戈还是逮着空子就揉搓金戈,揉揉头发,亲亲脸,举高高。
金戈有阵子还就特么爱流哈喇子,透明的唾液糊赛半仙一脸,更甚他胡子上都是金戈的哈喇子。
赛半仙将这归结为佟姜戈那没有轻重的咸猪手造的孽,被他说的多了,佟姜戈也觉得是自己造成的,就去问她阿婆,“小孩子流哈喇子又啥法子么?”
阿婆告诉她一个偏方,“吮猪尾巴可根治小孩流哈喇子。”
佟姜戈当天晚上就去敲张屠户家门,张屠户以为她要买肉,说:“明儿早再来吧。”
佟姜戈摆手说,“我要猪尾巴,不要猪肉。”
“猪尾巴难道不是猪肉?”张屠户一听这话就笑了,末了,问她:“你要猪尾巴干啥?”
佟姜戈说:“我吃肉不行啊,管那么多。”
张屠户没工夫跟她磨嘴皮子,就说:“要到明儿一早才有,这会儿猪还在圈里拱栏呢。”佟姜戈担心金戈,急等猪尾巴用,就问张屠户,“能不能先把猪尾巴割下来给我。”
张屠户直摇头,“那不成,哪有生猪没宰,就把尾巴给割了的。”
佟姜戈说:“这个可以有。”
张屠户还是摇头。
佟姜戈手心摊开道,“你割不割,不割我去别家散财去。”
张屠户看到佟姜戈掌心的二两银元宝,二话没说,把猪栏里所有猪的尾巴都给割了下来,血淋淋扎了一捆拎出来塞给佟姜戈,“给,拿去。”
佟姜戈心道,这也太实诚了,一根猪尾巴就够了,他居然一气割了十多只。
张屠户沾了猪血的手,在兜里掏啊掏,要找零给他。
佟姜戈摆摆手,说:“别找了,猪没了尾巴,已经很可怜了,这些权当给你的补偿。”
张屠户没咂出味儿来,就让她走了,等他反应过来佟姜戈在骂她,追出门,佟姜戈已经跑远了。
佟阿婆闻着肉香找来伙房的时候,佟姜戈锅里煮了好些猪尾巴,正拿了笊篱给盆里捞,锅台的陶盆里还有七八个大小不等,长短、粗细不一的生猪尾巴。
阿婆嘴张了张,气呼呼给外走。
“阿婆要吃么?”
阿婆停步,气道,“不吃。”气都气饱了,你这是剁了多少猪尾巴回来?
走了老远了,阿婆又返了回来,道,“这两根尽够,剩下的那些,我给你腌了,也好储存。”
“好嘞,谢谢阿婆。”
事实证明,阿婆这个偏方真心不错,金戈在佟姜戈逼迫下,一连吮了五根猪尾巴后,爱流哈喇子的毛病果然不药而愈,佟姜戈开心坏了。
赛半仙却将金戈看得更紧,说啥也不准她再荼毒他宝贝儿子。
佟姜戈手痒痒,实在忍不住了,就说,要不,我教金戈写字吧。
赛半仙想了想,说,中。
佟姜戈教金戈写字,想来想去,教金戈写了一个‘牙’字,赛半仙就问,“为什么不是‘姜’字?”
佟姜戈反问回去,“你该问为啥不是‘赛’字?”
赛半仙没话说了。
佟姜戈接着道,“近日我得了个诨名佟钢牙,金戈呢出牙早,你看,这都二十颗了,我一时半刻也想不到别的,就想到了这个字。”
赛半仙脸色古怪,点点头,“那就这么招吧,会总比不会强。”
现在回过头再一细思,疑点多多啊。
金戈明明看着有五岁大小,可塞老头偏偏说金戈只有三岁,到底为了什么呢?
佟姜戈拎了酒坛给赛半仙将酒满上,赛半仙持了酒杯,滋溜一声酒吞下肚,杯子伸过来,佟姜戈再倒,赛半仙再喝。
喝了三五杯,佟姜戈手按在杯口,看着赛半仙郑重道:“老头儿,你觉得,金戈有没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