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兴儿解了裤腰带,左裤腿褪下,亮出肿得老高的小腿给曹郎中验看。
曹郎中倾身过来,腰间裹缠的床单不小心剐蹭到后腚的结痂,曹郎中嘶的一声,凝定不动。
冯宝儿只当是兴儿给他重手重脚弄疼了,喝道:“你下手轻点儿,兴儿很疼。”
“你眼瞎还是耳聋?我师傅可是带伤上阵,压根没碰到他。”冤死他师傅了,冯家姐弟没一个讲理的。
曹郎中眼一瞪,不说话会死啊!
冯兴儿一声吼:“周群,你丫是不是活腻味了啊!”再吼他姐一声试试。
周群瞬间嗝屁了,即便冯曹两家多年不相往来,可这二位身份在这摆着呢。
“抱歉,我眼瞎,看不见,刚刚听岔了,我……我去外面等着。”都是她这双眼睛不争气,误会了他。
曹郎中张嘴,无言以对。
冯宝儿对环境不熟,才走两步就碰到桌子,打翻了茶壶,她摸索着摆放茶壶时,手下落空,茶壶掉地上,摔碎了。
“喂,你小心点儿,那是我师娘生前心爱之物。”周群捂嘴,他师娘和这对姐弟关系亲的不能再亲,应该不会怪罪的吧。
“周扒皮,你大爷的!”冯兴儿作势欲起,曹郎中将他摁回去:“别乱动,你腿还要不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会赔给你。”冯宝儿脸白了,俯身去拣残片。
曹郎中一把擒了她手臂,将她扶起,软声道:“碎碎平安,无妨。”横了多嘴多舌的周群一眼,这死东西,嘴巴坏也就算了,还没一点眼色:“还不快扶冯家大姨去外间安坐。”
曹郎中一声‘冯家大姨’,冯宝儿眼泪不争气下来了:“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
周群觉得他刚刚维护师傅师娘,似乎伤害了冯宝儿,心里也挺过意不去,扶了冯宝儿出门:“冯家大姨,刚刚对不住啊,我这人嘴贱,说话不中听,你别放心上,这里你不熟,还是我扶大姨去外面坐吧。”
“给小周大夫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大姨当心脚下,到门槛了,抬,抬脚,迈门槛,好,右转。”周群扶了冯宝儿出去了。
冯兴儿不忍直视,索性别开眼。
曹郎中帮他检查腿伤的时候,发现他眼睛潮了。
“左胫骨横断骨折,短期内,行动上可能会受阻,固定些时日,多加注意,日后行走应该不会有问题。”曹郎中检查后,得出这么结论。
“你是郎中,我听你的。”
“我的话什么时候这般管用,既如此,我再多唠叨两句,你以后少犯浑,别再让你姐为你担惊受怕比啥都强。”
“我会让她过上好日子,即便她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会养她一辈子。”冯兴儿这话让曹郎中很受触动,当年,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可他没能做到。
“曹休,二姐殁了也挺多年了,你为什么一直不续弦?”以他的条件,娶个黄花大姑娘,完全不是问题。
“忙,没顾上。”
“你有时间收徒,却没时间讨老婆,这话大概也就你自己信。”
曹郎中给他嘴里塞了一块帕子:“忍着点,别让你姐听见。”
接腿骨的时候,冯兴儿疼得整个人都抖了,却始终未曾喊一声疼,他忍着,待他用夹板将他腿固定好,曹郎中帮他擦额头浮汗:“今儿天色晚了,回头我做根拐给你使。”
“谢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难为你还当我一家人。”
“走吧,别让你大姐久等。”
临出门,冯兴儿还在纠结那问题:“你到底为什么不续弦?出于对二姐愧疚?还是仍旧惦念我大姐?”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欠揍。”
“一般人揍我之前都不会跟我事先打招呼,二般人打了招呼,一般都不是我对手,我说的可对,二姐夫!”
冯兴儿跛着腿,挪出门槛。
周群献宝似的迎上来:“冯爷,您受苦了。”
冯兴儿撇嘴:“你咋不说你师傅受累了呢。”
呵呵,等送走你这尊瘟神,我就跟师傅说,周群傻笑。
“姐,你别碰,疼着呢。”冯兴儿躲着不让他姐碰他腿。
冯宝儿手僵在空中,听他说疼,又不能替他疼,有些着急上火。
“别担心,不打紧,好好将养些时日就没事了。”曹郎中将拐杖递给她。
冯宝儿接了拐杖,搀了兴儿出门,突然想起好像诊金还没给,住了脚,“今儿出来急,诊金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曹郎中深深看她一眼,本想说不用,熟知她脾性,于是改口:“不急,用时,我让周群来取。”
刚还说一家人,看看打脸了吧,老财迷!冯兴儿挽了他大姐胳臂,两厢搀扶下了台阶。
“两位当心脚下。”周群挑灯,前面照亮。
曹郎中站在银杏树下,眼前一晃,竟是冯兴儿一跛一跛,又颠了回来,凑近他耳边小声道:“那东西中看不中用,还是找个老婆比较实在。”
曹郎中微愣,不明白他说什么,待反应过来,曹郎中面红耳赤:“别胡说,我看的是《黄帝内经》。”
“别不承认,我瞧得清清楚楚,你明明在翻看避火图。”
“你眼花,看错了。”
“屁,那本避火图是我昨夜追打周群,不慎落下的,我只当丢了,原是被你拣了去,男人嘛,都爱看那个,尤其像你这种如狼似虎的年纪,夜里想女人,偷看几眼过把干瘾,正常的很。”
曹郎中被冯兴儿抓了把柄在手,觉得老没脸,干咳两声:“诊金免了。”
“别,该你的一分都不会少,亲兄弟明算账不是?”
哪个跟你是亲兄弟?明明隔了一层。
“我都免你诊金了,你还想怎样?”
“不怎样,这么跟你说吧,男人在那方面一旦忍久了,男性功能会退化,你是郎中,比我懂。”
曹郎中若有所思:“所以……”
“我的意思呢,你该成个家了,我呢,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媒探了,借着职务之便可以帮你寻门好亲,谢媒礼正好抵了你的诊金,如何?”
曹郎中呵呵一笑:“我想我明白佟掌媒为什么会聘你做媒探,你确实敬业,佩服,佩服。”
“客气,客气,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觉得大姐……”
“你们俩叽叽咕咕说什么呢?”冯宝儿的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