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姜戈在柳家吃午晌的时候,右眼皮老跳老跳。
“佟掌媒吃菜。”柳家娘子频频给佟姜戈碗里夹菜,生怕饭菜上怠慢了她。
柳二姑娘柳央陪席,不时给佟姜戈盛鱼汤,斟茶。
佟姜戈都快撑死了,柳央还要给她盛,佟姜戈连连摆手:“够了够了,我实在吃不下了。”
“佟掌媒可是嫌弃我家阿央手艺粗陋?”鱼汤是柳央熬的。
“我手艺粗糙,让佟掌媒见笑了。”柳央插不上话,只能自家嫂子说什么,她就跟着帮腔。
“不不不,阿央的厨艺自是没得说,主要我刚从陈家那边过来,已经在那边吃过一回。”曹氏也烧了鱼招待她,她是真吃不下了。
柳大娘子笑道:“那就来些开胃果子吧。”朝柳央使了一个眼色,柳央起身下去了。
佟姜戈盛情难却,也只能由了她们。
“你们姑嫂太见外了,主要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过来说一声,陈家有换亲的意思,别的都好说。”听陈家大奶奶曹氏说,柳家是柳大娘子当家作主。
柳大娘子一听这话,脸色就有些不大好,起身离席,适值柳央端了樱果进来,遂吩咐柳央:“阿央陪佟掌媒说说话,我很快便回。”
“好的,大嫂。”
“你也别傻坐着,帮佟掌媒打打扇子什么的,大热天,看把佟掌媒给热的。”柳大娘子见自家姑子陪着佟姜戈枯坐,直觉摇头,顺手塞给她一柄蒲扇,又叮嘱两句,就出去了。
佟姜戈瞅瞅屋外高悬的日头,脑仁愈发疼了,才刚在陈家,被曹氏劝了一杯果酿,这会儿有些上头,人有些晕眩。
再看柳央,除却性子清冷些,模样儿确实生得秀美,也难怪陈家大郎非她不娶。
“阿央,这里也没旁人,你老实说,你对陈家大郎是否有意?”
柳央不察佟姜戈有此一问,脸竟是红了,亦不说话,手指搓了扇柄的流苏,显见有些羞窘。
佟姜戈见怪不怪:“你不想说话,点头也行,你放心,你大嫂那边,自有我去说。”
柳央微微点了点头。
佟姜戈心里有了数,笑道:“听说陈家大郎在汴京的一个衙门里供职,每月薪俸也算可观,你放心,待你嫁过去,他自是饿不着你。”
姑娘家害羞了呢,柳央脸红得能滴出血。
佟姜戈笑眯了眼,索性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这厢,柳大娘子出得门来,她家小叔子柳镇就戳在抱厦的廊檐子下等着,见自家大嫂出门来,柳镇急火火迎上来:“大嫂,佟掌媒怎么说?”
柳大娘子本想卖关子,见他急红了眼,哧的一笑:“佟掌媒出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勤等做你的新郎官也就是了。”
柳镇喜道:“佟掌媒可真神了。”
他找了多家媒婆,都没能成事,佟掌媒一出面,这事就这么敲定了,柳镇喜形于色:“我去铺子告诉大哥去。”
“又不是给你大哥说亲,要说也是我来说,你急什么。”
“对对对,大嫂说的是。”柳镇尬笑。
“对什么对,还不回屋准备准备,眼瞅着秋试一天天临近,你也该收心了。”
“好,我都依大嫂的便是。”柳镇喜滋滋回了自己屋,回头,他大嫂跟了进来,柳镇一愣,颇有些不自在:“大嫂还有事儿?”
“还有纸没?要新的,没用过的。”
“大嫂要纸作甚?”大嫂又不识字,要了也没甚用,柳镇诧异的很。
“不是我用,是给佟掌媒,她可能给热着了,眼皮老跳老跳,我找块纸片给她压一压。”
“哦。”
柳镇去书桌翻了翻,都是他用过的,最后,柳镇在书架找了崭新的一摞纸给了她大嫂。
“嗨,要不了这许多,指甲片大小就够了。”真是个典型的书呆子。
柳大娘子撕了一角纸片,走了,临出门还不忘嘱咐:“陈芙以后你就别再惦记了,有佟掌媒坐镇,你还怕她给人抢了不成?你且安心备考,甘井的朱夫子听说举家迁去了汴京,你准备准备,下午就搭佟掌媒的车去汴京投靠朱夫子,争取今年秋试考个功名,灭灭陈家的嚣张气焰。”
不就有个在衙门里当差的执事,有什么好嘚瑟的,她家柳镇早晚可是要当大官的。
“这么急?”
他要不要跟阿芙打声招呼?
看出他心思,柳大娘子道:“你紧了收拾,别让人久等,回头我自会传话给阿芙。”
“谢谢大嫂。”
“一家人,见外了不是。”
柳大娘子返回的时候,佟姜戈拿手指正戳揉眼睛,显见难受的很,柳大娘子疾步近前,“别,当心失手伤了眼睛。”回头不见了柳央,心中微有不快。
柳大娘子倒了水在纸片上,将浸润了水的纸片贴上佟姜戈右眼皮:“我们这,都用这土法子,很管用,佟掌媒也试试。”
“谢谢柳嫂子。”
相比曹氏的精明,柳家大娘子要实诚的多,佟姜戈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清楚,她不想欺瞒。
“阿央被我支开了,柳家嫂子有什么要求大可提出来,我自会代为转达。”
“不瞒佟掌媒说,我家官人常年在外走商,不拿事,家里大小事务皆是我一人说了算,要说换亲这事,起初我是不同意的,也就是佟掌媒您亲自出面,我也就说说我的看法。”
“刘嫂子但说无妨。”
柳大娘子道:“曹氏并非陈家老爷元配,已故的陈家大奶奶姓魏。”
这倒是佟姜戈不知道的,竖耳凝听:“愿闻其详。”
“大概十六年前吧,一天夜里,经年在外走商的陈老爷突然领了曹氏回了太裕,曹氏当时一拖二,带着一大一小俩孩子,陈老爷对外说是他在外面纳的妻房,说那对孩子是他的亲骨肉。
这话咱们也不敢质疑,可随着时日长了,陈二姑娘倒与陈家老爷有几分肖似,至于他家大郎,见过的人,没一个说像陈老爷的。
这不,闲言闲语一经流出,陈家大郎在太裕地界也待不住了,索性就去汴京谋职,后经人介绍,听说在汴京官媒衙门里谋了个职事,薪俸听说不低呢。”
“原是这样子,那陈老爷也未曾怀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