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魔卡战纪 第七回 蜀道之难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蜀道，自然是峰岭峥嵘，川流险恶，可是比蜀道之难还要难对付的，是蜀道上盘踞的敌人。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楚恒和燕渺渺一路风尘，抬头便望见了入蜀的咽喉——剑门关。

蜀汉丞相诸葛亮出征时，见大小剑山之间有阁道三十里，又见大剑山中断之处壁高千刃，天开一线，便在此垒石为关，以为屏障。

剑门关地势险峻，雄关天堑，颇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伟本色。

剑门关虽为天险，可若是轻功造诣不低的武林人士，要想越过隘口却绝非难事。

楚恒现在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如何对付剑门关之前的敌人。

燕渺渺不愧是江湖上名头响亮的赏金猎手，追踪之术可谓冠绝天下，一路悄然追踪着掳走春秋的金光、宝象、寂陀一行。

可是金光和宝象成名已久，早已是威震关外的一派领袖，而寂陀也是密宗的杰出传人。虽然金光和宝象惨败于青木川之战，但楚恒不是杜青阳，燕渺渺也非李玄鹰，所以光凭二人之力，又怎能轻易对付得了他们。

金光三人掳着春秋显然要过剑门关，再由蜀入藏，却不知何故在剑门关之前驻足了下来。

楚恒和燕渺渺躲在一块巨石后窥望，瞧见春秋就在寂陀的控制之下。

剑门关前屹立的大红僧袍，艳若鲜血，格外惹眼，难不成他们已经发觉自己被跟踪？

现在的情况不是猎豹逐羊，反变成羊逐猎豹，纵然追上又能如何？

忽然金光转过身躯，僧袍一卷，双眼一眯，道：“二位追了我们足足十多天，真是好手段，此刻不妨出来见上一面。”

金光的这番话，听似随意，却以他雄浑无匹的内劲送出。声音传来，楚恒和燕渺渺身前的巨石，竟被震开了一道裂纹。

楚恒此刻真叫骑虎难下，索性把心一横，从巨石后跃出，拱手道：“这面也见过了，还请上师高抬贵手，把手里的小女孩交还我们。”

金光眼神凶若刀锋，扫过楚恒和燕渺渺。宝象大笑一声，道：“檀越一表人才，想不到竟一叶障目，敢问檀越凭什么向我们要人？”

楚恒暗自握紧了丹心剑，道：“上师可知这小女孩是少林寺悟天大师的忘年之交？”

宝象哈哈笑一声，道：“那檀越又可知区区一个小女孩，到底为什么惹得这么多人你争我夺？”

楚恒对悟天的“移神炼魂**”毫不知情，这也恰恰正是他最大的疑惑。

宝象见楚恒面露疑虑，很是得意，正要开口，金光却打断他道：“你们知不知道我密宗门中有‘天音搜魂’之术？”

楚恒曾经听他师父说起过此术，心中暗道不妙。

金光冷冷道：“方才我以‘天音搜魂’俯听了这剑门关方圆一里内的区域，除了隘口后有两位年衰的樵夫之外，此处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原来金光方才驻足剑门关前，就是暗中施展“天音搜魂”之术，来搜查周边的情况。

楚恒凝神戒备，道：“上师莫非想不顾武林辈分，痛下杀手了？”

金光倏地拔地而起，大红僧袍腾空，化作一片血红色的云彩，飘向楚恒和燕渺渺。

宝象此人仿佛很喜欢笑，笑道：“既然师兄已经确定周围没人，那就真没人能够救你们的命了。”

血红云彩凌空而至，竟透着万般诡异，眼看像是轻飘飘来，没有一丝的重量，其中却偏偏裹卷着浩荡的威压。

楚恒明了金光的修为实在超出自己太多，气机牵引之下若是贸然躲闪，只怕自己和燕渺渺都将悲剧收场。于是鼓足真力，毫不犹豫，丹心剑霎时如同一道闪电，霹雳般刺向了血红云彩之中。

忽然血红云彩烟消云散，一只色彩更艳的巨掌从中破出，宛若一轮耀眼的小太阳，迎上了楚恒刺来的剑尖。

太阳和闪电相碰，金光使的正是密宗绝学纯阳大手印！

掌剑接触，空气在这一刹那凝结。

又在下一个刹那，楚恒和金光同时后撤，骤合即分。

金光咦了一声，不解地望向楚恒，楚恒胸间气血翻滚，却好歹没受太重的内伤。

然而楚恒的手在颤抖，他唯恐金光再次袭击，擎起丹心剑，却觉察情况有异，内心一怔。

一柄剑是剑客手的延伸，优秀的剑客自然能跟自己的佩剑心意相通。楚恒自下山之日起就接过了这柄昆仑的宝剑，而后又经历大大小小的生死之战，早已和此剑建立了灵魂上的联系。

然而这一握，楚恒却感觉丹心剑竟失去了往昔的锋锐之气。

楚恒不禁横剑细看，只见丹心剑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凌厉光泽，仿佛在跟金光的交手中丧失了灵气，已沦为寻常的兵刃。

楚恒想起金光曾一掌击毁木足老倪的铁足和苍平的钢戟，知道手中丹心剑的灵气竟被至阳至刚的密宗大手印击散！若非丹心剑乃神兵，只怕已经铁屑纷飞，自己亦是一命呜呼了。

这次竟是丹心剑挽救了楚恒一命！

金光也明白了为何自己没能一掌击毙楚恒，但见楚恒的丹心剑已失灵气，便疾运内劲，准备施展下一招杀手。

燕渺渺眼看情况危急，竖起一柄惊芒尺，护在楚恒身前。

宝象大笑一声，仿佛看他人过招自己也手痒难耐，祭出金刚降魔杵，抢在金光之前捣向燕渺渺。

金光身影一动，却后发先至，五指箕张，再次以一记纯阳大手印攻向楚恒。

千钧一发间，楚恒和燕渺渺危于累卵，命悬一线。

就在这时，两道凌厉无匹的剑光自剑门关之中穿出，飞掠过百来丈的距离，一左一右斩向金光和宝象的后背。

金光的纯阳大手印已经到了楚恒的额前，宝象的金刚降魔杵也攻至燕渺渺的胸膛，但此刻他俩背后均是空门大开。

金光和宝象何等修为，霎时瞳孔极度收缩，已然感应到了背后的凌厉剑气。

于是大手印生生停在了楚恒的头顶，降魔杵也于燕渺渺的跟前调头。金光和宝象二人齐齐撤回杀招，扭转身躯，以抵御奔涌而至的凌厉剑气。

之前金光明明以密宗“天音搜魂”之术搜查过的，除了隘口后的两位年衰樵夫，此地根本就不应该还有其他人现身。

所以在两道剑光之后紧随而至的不是别人，正是被金光忽视的那两位年衰樵夫！

这两道剑光委实太快，刚一出剑门关就飞掠过百来丈的距离，金光和宝象甫一转身，剑光就已经冲斩到了他们的跟前。

大红僧袍如血红云彩翻涌，金刚降魔杵似黑色山峰压落，然而两道剑光却声势不减，一瞬间搅起漫天杀气！

金光和宝象自是吐蕃武林的宗师级人物，可是这两道剑光在起起伏伏之间，竟和二僧斗了个平分秋色。

他们哪里是什么山野樵夫，分明是极其厉害的剑客！江湖上何时又有如此之强的剑术高手，而且一出现还是两个？

二人的剑法阴柔辛辣，气力浑厚悠长，正好克制金光和宝象的刚猛攻势。

楚恒看出这二人使的竟是正宗的内家剑法，却不知出自哪一家名门剑派？

只见缠斗之中的这二人，均是满头灰白，年逾古稀。一位穿着白袍，长发随意披散开来，一位身着黑衣，在脑后束了个发髻。虽然这二位老叟打扮不同，却有着同样的高耸身型和同样的冷峻面容，看样子竟是一对孪生兄弟。

还有同样的，就是他俩手中的剑。剑光迷眼，楚恒屏气细瞧去，他俩使的剑一乌一银，剑身细长，剑锋锐利，竟也是两柄难得的宝剑。

就在场中四人交手之际，楚恒一眼瞥向落单的寂陀，明白现在正是夺回春秋的最好时机。

寂陀不愧是密宗高手，精神修炼颇具火候，霎时心生感应，回望楚恒。这一来楚恒投鼠忌器，倒也不敢妄动了。

正当寂陀以目光逼退楚恒之时，忽然一股冰凉的气息，如同剑锋一般割在他的后背之上。寂陀瞳孔收缩，暗呼危险，赶忙拔出背上的长刀，翻身便一刀劈砍而出。

这柄刀，正是从白墨手里夺走的圆寂宝刀。

圆寂宝刀乃魔门利器，杀人从不沾血，刀下亡魂无数，寂陀却一刀劈空。

然而刀锋过处，竟卓立着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宛若渊渟岳峙，岿然不动。

寂陀的脸上蓦地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后便转变成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之色。

楚恒脸色也唰地变了，当他被金光以内劲传音从巨石后逼出之时，也没有现在这么难看。

卓立之人穿一袭紫衣，腰间悬着一柄古朴的长剑，一对星目却比冰更森寒，比剑更凌人。

楚恒刚一见他，就想起了一个人，他和被自己杀死的剑手薛武，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剑门关之前傲然而立的绝世剑客还能有谁？

正是当今峨嵋派的掌门“九州一剑”薛智！

薛智在巴蜀大地之上，已经被世人传为一个活着的神话。他天纵奇才，少年扬名，十五岁便击败当时试剑山庄的庄主司徒英，十八岁已战胜巴山剑派的名宿柳老道，二十岁更是鲜衣怒马，势不可挡，一人一剑挑翻西域天山派的“凌霄七子”，直接导致了天山派的土崩瓦解。

薛智早已成为继其师“剑神”紫气真人之后的巴蜀武林第一人。而据传薛智在剑术上的造诣，已然逼近曾鼎风和杜青阳。

面对着幽灵一般突如其来的薛智，寂陀怎敢小觑？想到之前金光施展“天音搜魂”之术，竟也未能察觉到薛智的存在。

薛智瞥了一眼楚恒，目光便转向寂陀，道：“你再挥一刀试试。”

寂陀汗毛竖立，如坐针毡，然而他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的高手，知道这时最不该有的就是心理上的畏惧和慌乱，于是暗运内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薛智却冷冷道：“你再不出手就没有机会了。”

机会往往产生于敏锐的抉择，就在薛智刚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寂陀捏准时机，运足十成功力，扬起一刀力斩薛智。

密宗门中也有凶横的刀法，只见圆寂宝刀在寂陀真力的催发下，散发出强烈炽热的火光，寂陀施展的乃是密宗绝学“火焰刀”。

“火焰刀”既快又狠，寂陀更是不留余力，眨眼便是一连四刀斩向薛智周身。

薛智忽然冷哼一声，眼睛眨也不眨，避过寂陀前三刀，自腰间倏地掠出一道寒芒。

只见这道寒芒和火光凌空一撞，炽热的火光便霎时消弭于无形。寂陀只觉手掌冰冷刺骨，手一松圆寂宝刀就远远腾了出去，直直地插入了剑门关的石壁之上。

寂陀如遭雷击，不能自控，飞身跌退，直到被一只有力的巨掌按住，才堪堪停下了身形。

拦下寂陀的乃是金光，原来金光和宝象跟那两位执剑老叟的战斗也已经停息了。

寂陀眼看金光的面色很不好，明了强如金光和宝象二位上师，也未能在同两位老叟的拼斗之中占什么便宜。

寂陀败退，春秋脱离掌控，正待跑向楚恒和燕渺渺，却见紫色人影一闪，春秋就像拎小鸡一样又被薛智擒了回来。

楚恒正要上前，金光和宝象却比他更快，一左一右冲去，但是又被那两位执剑老叟拦住了去路。

金光一挥僧袍，但见上面已经在同老叟的拼斗之中被割破了许多口子，虽然两位老叟也必定受了内伤，但金光顾及自己的宗师身份，又不明老叟到底何许人也，很是气急败坏。

宝象自然能观出师兄的心思，合十道：“这位想必就是峨嵋派薛掌门，却不知这两位老先生怎么称呼？”

两位执剑老叟仿佛目中无人，漠然不语。

金光何时受过这番轻蔑，讥讽道：“剑法如此超群，难不成竟是哑巴？”

两位老叟依旧不吭声，只是冷眼紧盯着金光和宝象二人。

这时薛智长叹一声，道：“他俩将毕生奉献给了剑道，算来已经有六十年没说过话了。”

楚恒闻言，震惊不已，思绪翻涌，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我知道他俩是谁了。”

宝象问道：“是谁？”

楚恒眼里流露出尊敬的神色，道：“他俩就是峨嵋派的护法长老——含沙、射影。”

金光一怔，道：“他俩居然还在世？”

楚恒反问：“二老不正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吗？”

这两位执剑老叟是一对孪生兄弟，分别唤作含沙、射影，他俩剑法高深，却一直处在半归隐的状态，所以在江湖上名气不是很大。

然而认识含沙、射影的人，都知道他俩象征着什么，曾经又代表了何人。

含沙、射影原来并非峨嵋派的长老，却是“剑神”紫气真人的侍僮，自幼便追随在紫气真人身侧，替他背剑，陪他练剑，所以二人自然而然在剑术上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可是起初二人连名字都没有，直到紫气真人接掌了峨嵋派，峨嵋派中收藏着五柄用于镇山的绝世宝剑，分别名曰倚天、紫电、青冥、含沙、射影，紫气真人将含沙、射影两剑赐予二人，并封二人为护法长老，他们便人随剑名，才有了含沙、射影之称。

而镇山五剑之首的倚天剑，传自三国时期的曹操，后为峨嵋派历代掌门的佩剑，更成为门派权势的象征。

当年“剑神”紫气真人应约和“寒锋”直岩决战于喜马拉雅大雪山的无名峰，因为直岩素来仅用一柄普通钢刀，所以紫气真人不愿占神兵之利，将倚天剑留在了峨眉金顶，却预料不到二人的绝世武技竟引发雪崩降临，结果双双葬身雪海。

而如今这柄由西方寒铁精英所铸的倚天剑，正悬挂在薛智腰间，宛若一头潜伏的凶兽，就要出鞘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