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仙华 173.民国掠影 1

世上怕是又多了一个封建枷锁的牺牲品吧！冰兰望着远去的花轿心中感叹。坐花轿的人是她的姐姐沈香兰, 娶她的是浙江诸暨一商家陈荣之子——陈楚中。

冰兰不看好这段婚姻是因为这个姐夫就要留洋了, 陈家为了让儿子觉得家里还有个牵挂，或者临走能让儿媳妇怀孕那是最好。于是急急忙忙赶着儿子出国前给儿子完婚。

陈楚中身材高挑，肤色很白，戴着一副眼镜, 说话谦和有礼，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冰兰没从他眼里看到成亲的喜悦, 也没看到什么厌恶。也许就是按照父母长辈的意愿走走过程。留洋出去的人接受新思想，新事物，回头有几个还能看上老家给娶的媳妇？

姐姐沈香兰不是没文化，他们沈家姑娘在族学都是跟着上学的。只是没受过外面思想熏陶，尤其沈香兰是沈子厚的长女, 教导上夫妻尤为严格。冰兰再次叹气, 沈家耕读之家，教育出来的孩子怕是过于礼教。

但只限于女子，对男孩子冰兰印象里还是很开通的。女子在族学学得是《女戒》《女训》等等, 在男孩子上沈家却是很容易接受新事物的。能把族里的孩子送去新式学堂就是很好地证明。江南生意人多, 思想相对开明。

印象里这位大姐很是温顺，有着种柔美的江南女子气质, 但愿这能打动陈楚中, 对糟糠之妻不离弃。

沈子厚（原主父亲）没有父亲和大哥读书好, 在家族的茶庄做事。想当年沈元良（冰兰祖父）也是一名秀才的。就是沈子祥（冰兰大伯）也是过了童生。偏偏沈子厚读书差了点。

沈家在这里底蕴深厚。祖辈出过官，现任族长中过举人，倒是没太辱没祖宗。沈家有这一片有名的族学, 沈家以前有良田千倾。那都是过去的辉煌，现在沈家在没落，田产除了两座茶山，就剩一些水田了。

尤其这两年战乱不断，新思想不断冲击旧观念。有了官办新学堂和教会办得学堂，有钱的人不会再将孩子送来族学，而是去了外面。

族学收入减少，族里的年轻人也有跃跃欲试要出去的。但是沈家能力有限，能出去的只是几个。去年大伯家的儿子沈荣安就随着一批留学生去了美国。

这俩年的留学.潮要得益于清朝的庚子退款，庚子退款的由来还要从《辛丑条约》说起。1900年的中国庚子年义和团的运动导致八

八国联军的干涉，1901辛丑年清政府与11国签订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

其中一项赔款高达四亿五千两白银，经多方周旋，美国首个同意退还赔款的一半，但是唯一要求是这笔钱用于中国的教育，每年派往美国留学人员不少于100人。

这也就导致国内开始了留学**。堂哥沈荣安就是首批受益者，陈楚中走的应该是第二批。今年公历1910年，冰兰查过历史，明年满清宣布灭亡。

原主还有两个弟弟，沈逸安，沈怀安。不过都不大，还在族学读书。沈家也想让孩子出去接受新的教育的模式，可是学费就是一笔高额的开支。家里的收入主要是沈子厚干活的薪酬和族里年底给每房分的红包。

族里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田地产出和招收外面的孩子进族学，加上镇上的一个铺子。现在族学的人越来越少，加上要供几位有前途的学子去外面读书。还要应对越来越重的朝廷税收。所以族里给的红包越来越少。

让族里供自己的孩子出去，希望很渺茫。他们不是长房的人，就是二房的也不不是二房长房。说是供优秀学子，谁优秀还不是族长族老说了算？就是自家闺女找婆家不都是搀和一脚？这些沈子厚明白，却不敢说。族里得了好处，好在这个姑爷还是不错的。不然他会觉得愧对自己的女儿。

沈家要找出路，要重振家族，儿女联姻就是一条捷径。与陈家联姻，沈家看中陈家的经商人脉，陈家看中沈家的文化底蕴。所以陈家给沈家的聘礼是丰厚的。并与沈家签订了将每年沈家茶园产出的茶叶全部销售出去的协议。

陈楚中在沈家看来那就是金龟婿，陈家开始物色媳妇人选的时候，沈家动心了，可是选来选去族长一房亲近的人就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最后只能将便宜给了二房的沈子厚家。

冰兰有种沈家卖女儿的感觉，好在自己刚十三，没到被卖的年龄。身边的王氏（原主娘亲）说了一声进去吧，冰兰收回目光，拉着最小的弟弟沈怀安随着众人进院子。

大伯娘笑着跟王氏说香兰好命，酸酸的说着自己要是有这么大的闺女该多好，那言语中就是羡慕。祖母老张氏迈着小脚一脸骄傲，听着周围人对孙女婿的赞美。

孙女这几年都是跟着她的，要说功劳她最大。孙女乖巧懂事还不是她一手调.教出来了的？

院子里

里一片狼藉，本地风俗，男方过来娶亲要先吃过女方宴席才能走。女方也趁此宴请亲戚朋友、街坊四邻。这样女方就不用回二日那么麻烦。

沈家的各房人都在，杨氏和王氏开始招呼着众人收拾东西。借来的桌椅板凳盆碗都要还回去的。

“行啦我们忙就是，她婶子，你去忙你的”同族的媳妇们笑着道，有些亲戚还没走，主家是要相送的，街坊四邻一般吃完就走了，沈家剩下要送的客人就是王氏娘家来的人。

族里的长辈去了主院，王家人跟着王氏夫妻到了二进院子。“大哥你们不忙着走了就住下”王氏道。

“住不下，这就回去了，家里还有一摊子事要做”舅舅王占勤道，身后的大舅妈捅捅丈夫，王占勤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妹，前阵子媒婆给东哥说了一门亲，姑娘挺好的，就是聘金有些多。我和你嫂子一下子拿不出来，东哥又很愿意”

王氏叹口气：“那你们缺多少？别看香兰婆家送了些钱来，这钱我们也是做不得主的。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读书，估计都要从这上面出的”

“大妹，不多，二十两就成”王占勤道。

“哥，什么样的姑娘要二十两？咱们家的情况跟沈家不能比”王氏皱眉，庄户人家有十两八两的银子就应该能将婚事办下来。

一旁的沈子厚脸色也不好起来。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岳家的事，还是让媳妇做主。钱真的不能多动，那边老爷子看着呢。

王占勤目光看到妹夫脸色不好，但还是坚持道：“大妹，那家也是听说香兰嫁到了陈家才同意这门婚事的，不然咱们可娶不来那样的好姑娘”

“香兰婆家什么样跟咱们王家没关系，大哥，如果那家真的只看上了这个姻亲关系，要不要也罢！你们再给东哥物色别的吧，如果是十两八两的我咬牙可以帮一把。二十两别说我，就是你妹夫都做不得主。如果让前院知道我拿这么多银子帮娘家，你们等着我被休吧！”

王占勤一听妹妹说了这话，痛苦地叹口气：“大妹，我不为难你了”

王氏也无奈摇摇头：“大哥，嫂子，咱们庄户人家过得就是普普通通的日子，回头好好给东哥找个老实本分人家的姑娘。我答应给你们十两，够不够的你们看着办。这是我最大的能力了。”

“谢谢大妹，我们这就走了”王家来了兄弟三个，看老

老大借钱受挫，剩余的谁也没敢开口。他们的确想着外甥女得了一大笔银子，他们借点应该不难。却没想到银子自家妹妹说了不算。

王家的人被送走了。沈子厚去正房陪着男人说话，王氏看冰兰还穿着新衣服叹口气道：“去把衣服换了”自己也去里面换衣服。娘家日子不好，可是她这边能有多好？

家人穿的新衣服还是因为香兰出嫁做的新衣服。布料也是男方有心送来的，不然谁也不会舍得奢侈一把穿这么好的料子。

王氏今天穿的是暗紫色玉兰花纹旗袍。头发用发油梳理得很光滑，头上只有两件银饰。一身好料子的衣服却没相应的首饰搭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陈家送了不少首饰，但是王氏都没动，又给闺女做了嫁妆。留了银子再留其他，闺女过去也抬不起头来。

冰兰看到大伯母手上和头上都有金银饰物，看来自己家日子过得不咋地。冰兰换了一身棉布衣衫，做起了洗碗工。桌椅板凳基本上都被送走了。院子一下子又干净起来。等一筐筐碗碟送走，冰兰才直起酸痛的腰。

剩余的东西被老张氏看着分给一家家帮忙的，等人一走。沈家这次婚宴正式宣布结束，冰兰扎进堂妹的小厢房。王氏和杨氏清点剩余没动的东西。

正房屋里自家祖父沈元良带着两个儿子和族里来的人聊天。除了赞叹新姑爷年轻有为知书达理外，就谈到了自家的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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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族学还有大小五十多个孩子，大多数都是我们沈家的。外面的只剩下镇上几个小孩子了。有些钱的全把孩子送去新式学堂，咱们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将孩子们送出去？”大伯沈子祥道，因为自己的二儿子到了上中学的年龄。族里不安排，自家又要麻烦岳家了。

朝廷取消科举，开班新式学堂。教会也开学堂，加上洋务派的运动和活跃，固守肯定不行。沈家还没能力将族学改为新式学堂的教学。

“子祥啊，新式学堂的费用太高，不是我们不想，只是没条件。我依然那句话，各家谁有能力谁送！”上座的老族长道。他明白，小一辈一起起来的就有十几个，如果供，就要凭全族之力。

那下面的呢？那就是无底洞！所以这个口子不能开。一房给一个名额就够意思了！

谁家有能力？众人腹诽，茶山和田产都在族里，族里不出钱谁家要是没其他收入根本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