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应有语 楔子 天衡计划

公元2o99年，9月1o日，s市，天枢大厦。〈

晚22：oo。

以往这时候天枢集团大部分员工都已经下班，只留下一部分人值班。但是今天所有人都还在紧张地忙碌着，几位高管脸上均是一副怒气冲冲又无何奈何的神情。

作为国内顶尖的游戏公司，这么多年来，天枢集团一直自豪地宣称自己的网络是除了国防部以外最安全的地方，但此时此刻，公司却正在遭受一场严重的网络攻击。

集团所有的网络包括内网和外网都处于瘫痪状态，大厦里面的电脑、手机全部黑屏，连电子监控都失去了控制，监视屏上一片雪花。更要命的是，游戏服务器也都处于崩溃状态。

网络攻击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了。

这在天枢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

连傻子都明白，对天枢集团这样一家全年营业收入过八百亿元的公司来说，这场过一个小时的网络攻击意味着什么。

不过，天枢集团的董事长张毅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些直接经济损失，而是一些重要资料被黑客窃取，尤其是“天衡计划”的项目资料。

“天衡计划”是天枢集团最富野心、也是这几年来备受非议的一项计划。

项目从立项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了。

这十年里天枢生了很多重大变化，其中包括股票市值缩水、失去了c国游戏开龙头老大位置等等。这些都和“天衡计划”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但是张毅依然坚定地支持这个项目，直到半年前董事会的那一次激烈的争吵。

“天衡”计划简单一点说就是一个游戏开项目，项目的负责人是集团席工程师欧阳遂，一个曾经给集团带来了无数荣誉和财富的人。

欧阳遂当然是个制做游戏的天才。

二十年前，当张毅在人才市场第一次见到欧阳遂，那时欧阳遂还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上身穿着一件皱巴巴t恤、脚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的理工男，正在和一家游戏公司的招聘经理滔滔不绝阐述他的游戏理念。

那个招聘经理一脸不耐烦，直接问欧阳遂会不会写代码，欧阳遂愣住了，说会，但是他不想写。于是招聘经理直接打他走人了。

张毅觉得这人很有意思，于是过去和欧阳遂简单聊了一会，然后毫不犹豫地问他愿不愿意做他们公司的席工程师。

那时候的天枢在国内还只是一家小有名气的游戏开公司，公司加张毅在内也只有八个人，开不出太丰厚的薪水，只能以高职位和遥远的光明未来吸引人才。

直到今天，张毅聘用欧阳遂的故事还是被业内人士经常提起的一段传奇。

事实证明，张毅在看人的眼光上还是非常毒的。欧阳遂一开始就从天枢的实际状况出，开了一些低成本，但是很有意思的小游戏，让天枢迅抢占了一大块市场份额。

之后就有了很多直到现在都还有无数人痴迷、为公司带来源源不断盈利的独具特色的网游，还有了在国际竞技领域名声鹊起的竞技游戏。

欧阳遂的天才设计加上张毅出色的管理和营销，天枢迅从一家小公司崛起成为大公司、上市公司，国内屈一指的龙头公司，营业额也从最初的几万、十几万，变成了现在的几百亿。

可以说天枢的传奇是欧阳遂和张毅共同缔造的。

当然，神话破灭是从欧阳遂提出那项野心勃勃的“天衡计划”开始。

当欧阳遂最初向张毅提到要制作一款冒险类型的游戏——与现在市场上所有游戏都不同、但是又包涵那些玩法特色——的时候，张毅觉得太疯狂了，但是随后他就现这样的游戏很有吸引力，略作思考后，他没经过董事会表决就同意了。

张毅十分有营销天才的，非常懂得宣传对一款游戏成功占领市场的重大作用。

于是，项目还没正式上马就开始向市场抛出了几个概念。

简单又别具一格的几个概念经过媒体的无限放大，立即在市场上引起了轰动。那些热烈的回应给了张毅无限的信心，“天衡计划”隆重登台。

几年以后，期待已久的市场迟迟没见到那款“独一无二”、“绝对神秘”的网游，纷纷开始质疑，并且还编出了不少段子加以调侃。

随着投资不断加大，游戏上市的时间却一再推迟，再经过几轮融资，不但大众、媒体都谴责他们炒作，连股东、董事大会都开始反对。

但那些问题张毅都一一扛了下来，并且尽力安抚好了他们——他要尽力为欧阳遂创造一个良好的氛围和环境。

直到投入了近百亿还没见到成果的时候，张毅动摇了，他和欧阳遂多次反复沟通。他希望欧阳遂更多考虑一下实际的处境和市场的需要，而不是一味执着地要“创造”出一个“伟大的游戏”；而欧阳遂告诉他，只有游戏够“深入人心”才能赢得市场，“耐得住寂寞才会有未来”，几次争论最后都不欢而散。

半年前的董事会上，在几乎所有股东的一致指责和威胁下，为了保住自己，同时也是保住公司，张毅终于狠下心来炒了欧阳遂鱿鱼。

一段传奇就此结束，两人从昔日惺惺相惜的朋友、亲密无间的战友转眼变成了互相攻击的仇人。

对这样的结果，张毅的心里也是充满了感慨。

不过，接下来他却是感到非常奇怪——

欧阳遂恨他是理所当然的：曾经，是张毅宣布要一直支持他到底的，但到头来，在他背后捅上一刀的居然也是张毅。

所以，无论是欧阳遂接下来要找媒体诉说，或者网上帖谴责，又或者跳槽去竞争对手的公司——做任何可以伤害天枢、伤害张毅的事，张毅都会觉得很正常。

但问题恰恰就出在欧阳遂什么都没有做。

想象中的上述情况一项也没有生，然后，欧阳遂就这样从大家的视野里消失了，无声无息，就像一颗小石头丢进了湖水里。

这恰恰是张毅最担心的。

以他二十年来对欧阳遂的了解，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欧阳遂非凡的才能、执着得近乎顽固的性格给过他深刻的印象，何况欧阳遂几乎在“天衡计划”里倾注了所有的热情和精力。

直觉告诉张毅，事情还是刚刚开始。

他心底也有过一丝愧疚，毕竟欧阳遂作为天枢集团一起创业打拼的元老级人物，离开天枢时是那么狼狈；走时，也没接受天枢的补偿费或者说封口费。

但他也有一种不安——欧阳遂走得太匆忙了，显然是带着很大的怨气的。既没有和天枢签下任何保密协议，也没签同业竞争限制协议。作为天枢曾经的头号工程师，欧阳遂掌握的重要公司机密还是不少。

只是这两种情绪到底是愧疚多一些，还是不安多一些，张毅一下子也说不上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张毅轻轻喟叹。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来大厦的网络已经成功修复了。但是这种喜悦持续一分钟的时间都不到。

“啪”的一声，停电了。

不仅天枢大厦停电了，整个s市都停电了，整座城市都陷入黑暗中。

一个小时以后，大厦重新恢复光明。

集团副总裁刘伟和新的总工程师艾因坦进来汇报情况。

“经过公司全体技术人员一个小时的努力，集团网络、设备均已经恢复正常；所有的数据库和电脑设备都未现有入侵的痕迹。只是我们在利用网络追踪黑客时，生了停电。我怀疑这些并不是一个偶然，而是经过了精心策划。”刘伟分析。

“你那边情况呢？”张毅死死盯着艾因坦。

欧阳遂走后，“天衡计划”失去了灵魂人物，整个项目都处于搁置状态。但是考虑到巨大的成本和资源投入，董事会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明年推上市场。明年，就是21oo年，一个新的世纪的开始。

重压之下，新接手的技术开团队不到两个月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而艾因坦是张毅亲自出马从国外一家大型网游公司挖过来的外籍华人，作为“天衡计划”第三个开团队的核心人物，他，是张毅最后的希望。

“我这边，数、数据有一些不正常。”艾因坦有点紧张，他回国不久，连普通话都还不是很标准。

“果然！”张毅大吃一惊。

由于商业保密的需要，“天衡计划”上马以后从来没有对外公布太多信息。由于这种过分的神秘性，国内外各大竞争对手都想尽方法试图要打探出一些情报，然后自己开一款类似游戏并赶在天枢之前推上市场。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黑客入侵了。

但却是第一次被对方得手的。

“张总，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刘伟迟疑了一下。

张毅不喜欢他这种吞吞吐吐的风格，皱了下眉头：“有什么不能讲的，说。”

“我怀疑这次黑客事件和欧阳遂有很大的关系……”刘伟终于把心头的疑问说了出来。

“不会的。”张毅挥手打断他，“欧阳那个人我了解，他作为一个游戏策划者和工程师非常优秀。但是要当黑客，起码从技术上，他就欠了不止一点。”

“是。”刘伟只好点头同意。

张毅想了想，马上作了两个决定：一是让刘伟立刻报警，二是命艾因坦加快“天衡”项目开进度，赶在预定时间前一个月上市。

“市场并不需要完美的游戏。目前的情况，必须先让游戏上市，然后在版本升级时再作一些改进——市场其实真正需要的是一款能够不断改进、升级、和他们一起成长的游戏。”这是张毅的想法。

拖着疲惫的身体，当司机把张毅送回叫“侠客山庄”的别墅时已经十二点了。

妻子居然还没睡，一直坐在沙上等他。他一进去，妻子就迎到门口，一边拿着从鞋架上拿过一双拖鞋，一边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下午警察来家里了，想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警察想了解什么？”张毅奇怪了。

“你知道吗？欧阳遂失踪了。他离开公司后就再也没回过家了。前几个月他还和家里有电话联系，但是从前天起，就再也联系不上了，手机也成了空号……”

什么？欧阳遂失踪了？张毅又吃了一惊。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