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与兽之歌 第21章：试探

追出醉仙楼的几波人，包括于成厚、付异之在内，真正注意到沈墨飞离开的有心人不是没有，待沈墨飞跑出几条街后，便有两位来者不善的江湖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正当他要转身，却见来路也被一短须中年堵住。

这三人正是那传承道统的奎木派子弟。其中，那位中年人名唤钱牧，乃奎木派长老，本身修为已到了三品。另外两位则是奎木派少掌门华临安，和他的同门师兄郑叔阳。

这华临安见沈墨飞此刻进退两难，已放弃继续赶路，这才缓缓走了两步：“沈公子，在下奎木派少掌门华临安，方才醉仙楼对沈公子一见如故，想请沈公子去我住处一叙，不知沈公子可否给在下个面子？”

沈墨飞前后看了一眼，心知此刻若再抵抗也是徒劳，他暗中悄悄看了眼手腕上那几乎快淡下去的红点，点了点头：“华公子既有所求，沈某自当相从。”

两人一番客套，沈墨飞又补充了一句：“方才对那金雕范成出手，是因为他们行为不当……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被人动手动脚，希望华公子的随从都能像您一样，稍有些风度！”

钱牧正欲抓住沈墨飞的肩膀，以免对方逃跑。奈何被沈墨飞提醒了这么一句，他见华临安接着便对着摇头示意，便此作罢，只是跟在几人身后。

于是，一群四人便在华临安的带领下，走向了城南的一处三厢小院。

这处小院乃本朝最为常见的四合院，正是那所谓的“一正两厢带跨院，三厢一照壁”的院落布置。青州乃儒门的传承之地，这院落之间的东西两厢也特色分明。据古有“男居阳，女朝阴”的说法，东厢一般为男子温书、休憩之地，而西厢往往为女子闺院。

华临安几人进了这处屋子，便安排钱牧及郑叔阳二人去东厢院取些物什，独自陪着沈墨飞就一处石碶桌椅上落座。

“我见沈公子出手大方，眉目间贵气逼人，却不知道沈公子家出何门？”华临安坐定后当先问道。

沈墨飞亦落座，含笑答道：“华公子说笑了，沈某年幼时便家道中落，这贵气从何而来？至于名号，不提也罢，只不过恬为苏州人士罢了！”

华临安眉头挑了挑，他一时不敢妄动沈墨飞，正是出于对沈墨飞身份的揣测。他自幼与人相交，多为富家公子，心知沈墨飞初至醉仙楼便出手夸张，必是出于从小的习性。此刻一听沈墨飞所言，顿时想到，苏州毗邻京畿，正是本朝富商、朝中显贵聚集之处，莫不是这位沈公子也是其中哪位显贵、富贾子弟？

“原来如此！”华临安心中猜测不止，面上却不露分毫，便续问：“那沈公子迢迢千里从苏州赶到这青州来，不嫌苦寒么？这青州现如今可是战乱之地呢！”

沈墨飞叹道：“唉……为人子，父言去，我便去，父言留，我便留；为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青州城虽乱，我受了命，也没办法不来！”

华临安不知沈墨飞故意与他打马虎，心里更是迷惑，且多出了一些不安。若如他所说，“听父言”，那沈墨飞便是听从家中长辈到青州城里做些营生生意来了，可若是“听君言”，那沈墨飞便是暗中钦派的钦差大臣。

若是做营生的事情，他从沈墨飞手中劫些银钱，便是追查下来，他想一个商贾，也拿他们奎木派这等江湖门派也没办法。可是若是扯上了皇差，一旦招惹下来，那天下恐怕就没有他们奎木派的苟活之地了！

就在华临安迟迟不决时，钱牧两人已取出了一套茶具走了出来。

依旧是华临安与沈墨飞坐着，另两人分站东西两侧，候在一旁。

“来来来！”华临安正好借此机会转移话题，“这是我在到青州后淘到的一副顶级茶具，此番借着这春色，与沈公子试试它的好坏！”

说着，华临安便铺开茶具，一边倒水煮茶，一边烫茶盏。

沈墨飞出自苏州沈家，自幼见识的珍馐奇宝数不胜数，他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套景泰蓝茶具，亦称铜胎掐丝珐琅茶具。此茶具乃当下江南富贵人家最喜，也是市面上最少见的一类茶具。

可凭他的眼力，一眼就瞧出这套茶具并非江、赣一地景德镇所出。真正的景泰蓝茶具，制作精细，花纹繁缛，内壁光洁，蓝光闪烁，气派华贵，可这套茶具除了上面的蓝光耀眼外，并其他特色，当是仿品无疑。

当然，沈墨飞并没有道出实情。一个正常的人，在不该开口的时候，最好还是装作无知。他也看出眼前的华临安并非有意试探，从对方的眼中，他只感觉对方想要让自己降低一些提防的意图。

“是想告诉我，奎木派并不是为了所谓的金银财宝而与自己相交么？”沈墨飞想道，接着，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一个身份卑微，不通武艺的普通人，很有可能得到了千万财帛，这样的情况，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会引来一群如狼似虎的江湖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话的真正涵义，让两世为人的沈墨飞在此时更感深刻。

不一会儿，华临安便奉上了一杯茶，沈墨飞接过来抿了一口，顿时对这华临安的印象又有所改观。他没想到，此人鉴物本领一般，可煮茶的手艺却是不差。

“气香茶浓……当是雨前茶无疑，不过恕沈某无知，竟品不出华公子这套茶产自何处？”

华临安脸上掠上一丝得意：“哈哈，沈兄厉害，一口便品出此乃谷雨前收集的茶……与那些所谓的名茶相较，我倒喜欢我们狼山自己培育的茶……名字嘛，我爹倒给他起了个‘狼山雨前’的名号，还让沈兄见效了！”

“哦？”沈墨飞一愣，亦笑道：“令尊果然是个实在人，如此直白，倒也不俗啦！”

两人几番言语，彼此的关系倒近了一些。若不是有那千万金银的诱惑，华临安都要忍不住与此人真的结交一番。

而站在一旁的两人，见自家的少掌门与沈墨飞虚与委蛇多时，且仍无试探那批财宝下落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不耐。

只是，他们哪里知道，华临安每次想要借着话语试探，都被沈墨飞轻易的圆过去，将话头牵向的别处。若不是见沈墨飞与之年纪相仿，华临安都要以为这个沈墨飞是个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