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仙尊 第104章 九尾凤钗

问心在南山郡过了十多年，这是回素家的第一个新年，四处人来人往，从二十九的那一夜开始，天上的烟火就没有散过。金灿灿的火星自地上升起，绽放，而后再从空中散落，如同一场不愿停歇的金雨。问心还来不及震撼，便被弄的手足无措，恨不得马上就远远的逃离。

三十这一日，早膳刚过，问心便叫上了姚黄魏紫捧着自己准备的礼物朝六安居走去。比之绿萼，问心不甚喜欢这两个丫头，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们一举一动太过，心思太重。可惜先前绿萼与月桂因自己被牵连，在暗牢里泡了几日，等她记起来去求了情将两人放出来时，两人都已经没了人形。

先前她不知道暗牢是何地，可看见两人被折磨至此，心中不由得打了寒颤，满满全是恐惧。

素亲王府的暗牢里是千年未放的死水，就是茅厕也比那干净。死水阴寒，里面终年没有光线，肥硕的耗子成群结队，死在里面的人都是它们的食物。甚至有那些昏迷过去未咽气的也会被它们生生分食。

月桂和绿萼被丢进暗牢用绳索吊起，半截身子皆没入水中。本是寒冷冰冻的天气，牢中的水全部都是化不掉的冰渣子。暗牢分为好多处，里面依稀还有别的人，不时的传来刺耳的惨叫，那是那些受不住晕过去的人在被耗子分食时发出的最后的悲鸣。两人又冻又饿，还不时被外面的声音惊吓，如何能承受的住，待被放出来时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身上毫无例外的到处都是被啃咬撕破的痕迹。

修养了几日好歹人清醒了过来，身上的伤口也结了痂，月桂情形倒是好一些，勉强可以下地了，可是绿萼因着惊吓过度，身上反反复复起热，好转不明显。

问心心慈，特意派了粗使的丫头照料，又去素亲王那求了良药。受了如此折磨，月桂依旧感激涕零，她心中清楚，若是在宫中，自己这半残的模样早被运出宫丢到乱葬岗被野狗分食了。

主仆三人刚出碧水居，远远便看见一行人自外院而来，还不曾前行几步，人已经到了面前。为首的是素锦堂的管家刘全，问心敏感的发现，今日他的脸色不太好。

刘全冲着问心行了礼，脸上勉强扯出了一丝笑意:“郡主，云王府刚刚送来了年礼，这是给郡主您的，您看要怎么安置。”面上佯装恭敬，心中却是把问心骂了千百遍。云王是二房的女婿，送来的年礼却是大半都进了世子这边。六安居到也说的过去，可锦华郡主这边算是怎么一回事？

问心闻言就是一愣，云王府送自己年礼，这是不是有些不合理，那个人，他到底想做什么？碍于有人在前，她也不好多想，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道:“有劳刘管事了。我院中原本是月桂姑姑在打理这些事情，如今她病着，就让姚黄领着吧。不居那处，待我从六安居回来在安置。”

月桂的差事在姚黄看来那都是极好的，听问心这样一说，立马满面笑容的跟着送礼的下人返回了碧水居，只剩下魏紫一人跟在她身后。

刚刚到六安居的门口，素亲王身边的阿小便寻了过来，双手对着问心一拱道:“郡主，皇上圣旨到了，主子命属下来传话，让你到东厅接旨。”方才他去了碧水居，可没有寻到人，正巧在此处碰到，免了他白跑一趟。

问心还没从方才云王府的年礼中转过神，此刻又听得他说圣旨到了，心中不由得叹气，不知道今日还有多少这样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应酬，还未开始，就已经这般疲惫。

跟着阿小来到东厅，王府众人早已经到齐，连接旨的香案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她一人。她这一来，自然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宣旨的内侍满面笑容的看了她一眼，捏着嗓子道:“锦华郡主可算来了，真是让杂家好等，这就要宣读圣上旨意了。”

话落音，连同素日见了皇帝都不下跪的素亲王也一掀蟒袍在香案后跪了下来，问心不敢大意，挨着他恭顺的跪在了地上。

圣旨的大意问心听明白了，皇上赐给素亲王府的年礼。可给自己的又是怎么一回事，貌似比抬进六安居的要多好多。

待众人三呼万岁谢了恩，那宣旨的内侍笑容满面的凑了上来，递给问心了一方极其华丽的盒子，毕恭毕敬的说道:“恭喜郡主了，皇上口谕，这是送给郡主的，皇上希望十五宫宴那一日郡主能带着它入宫。”

问心不解其意，不敢伸手接那盒子，可不接便是抗旨不遵，目光希冀的看向素亲王，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恭敬的接过盒子。

内侍完成了任务，领了刘全递来的打赏，心满意足的出了王府。

而东厅之内，所有的人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问心身上。皇上赐东西给府上那是常有的事情，可单独赐给锦华郡主，其意耐人寻味啊。

素亲王早已经知晓皇帝的意思，见府中之人个个脸上那羡慕妒恨的表情，心中莫名的一阵烦躁。抬手挥了挥道:“都散了吧，晚间在东厅设宴，大伙再聚。今日之事，休得议论，更不许外传，若是本王听见一丝传言，在场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缓缓的声音没有半丝起伏，却听得在场的人一阵阵胆寒，皆连点头称是，而后如同惊弓之鸟般一哄而散。素贞元之怒，早在十六年前锦彦世子离家后见识过了。就算是之后新进府的下人未曾亲身经历，光听他人讲述也后怕不已。

待东厅里的人全部走尽，素亲王这才转过头，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问心道:“随祖父去六安居，祖父有话对你说。”不待问心点头开口，他便已经转身走下了厅外的台阶。问心抱着方才赐下的盒子，只觉有如千金重，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时间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六安居，祖孙俩一前一后进了书房，身后的阿小立时上前关好房门守在了门口。窗门紧闭，屋子里有些昏暗，问心上前两步拿起桌子上的火折子想把油灯点燃，素亲王却摆摆手阻止了。问心回头看着他，屋中光线太暗，他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只见他伸手指了指，问心顺着他的手势看到了方才放在桌子上的锦盒。

猜测着他的意思上前小心翼翼的将锦盒打开，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连心中有计较的素亲王也愣在了原地。盒子里是一只金灿灿明晃晃的凤钗，再细细一瞅，凤钗居然有九尾。

自元后离世，中宫之位一直空着，六宫事物皆由杨淑妃一手打理。后宫朝堂皆以为她会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可偏偏此刻皇帝来了这么一出，究竟意欲何为？素亲王不是三岁小儿，如何会相信他是真心想立素家女儿为后。皇帝打压四大亲王已久，怎么会将皇后之位留给素家姑娘。十五带着九尾凤钗参宴，只怕宴无好宴，催命才是真的。

心中千回百转，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轻声道:“丫头，你如何看皇帝此举？”有些事情必须让她学着看，自己想透彻，云峥那小子说的极是，自己总归不能护她一辈子。

问心哪知道他心中的思量，只觉得这京城实在是是非之地，巴不得立马远远的逃离。犹豫再三，在素亲王鼓励的目光中终于开了口:“祖父，我想带着存远的骨灰回顾家村。”

素亲王一愣，显然是对这个回答有些惊愕，大概没想到问心此刻会提出这件事。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觉得若是按着她的意思暂时回顾家村也好。问心是顾家的童养媳，想必皇帝也是暗中派人查过，如今算是新寡，扶灵回乡纯属正常，至于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说，总好过十五带着那玩意进宫的强。

“嗯，回去一趟也好，总要有个交代。这些事情你不愿祖父插手便只能自己面对。”

问心说的是回顾家村，素亲王爽快的答应了，她心中有些惊愕还有些欣喜，完全没有注意到素亲王的话是“回去一趟”。当下恭敬的俯身谢过。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老夫安排人送你。”

问心打着一去不回的主意，怎么可能让他的人跟着回去，婉言谢绝道:“不必了，孙女一人即可，我想明日一早就出发。”

素亲王看了看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是，也许是屋子里光线太暗，他在她的脸上没有看到半分自己想要的不舍。半响，长长嘘了口气:“这东西留在这吧，既是明日要走，今日好好歇着吧！回了村子，有事一定记得去寻阿善，他总是会护着你的。”不管问心怎么说，他心中自有计较。离京不是小事，一个姑娘家出门没有人护送，让他如何放心。可他此刻却不愿多言一句。

待问心离开了屋子，素亲王将阿小唤了进来:“明日派人暗中护送郡主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