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葬歌 第六十六章

好一个能让真品蒙羞！

艾琳正欲开口，却顿住了，克拉拉理解她的意思，立马不好意思地说：“噢，刚刚是我看错了，你的仪容非常完美，艾德勒小姐。”

看错？怎么可能！

艾琳上前一步，气势颇为宏大：“库珀小姐，我想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无论你的本事有多大，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你就没法改变了。”

“我指的是。”艾琳似乎是懒得和她再说，“最起码，你在福尔摩斯先生心里已经不是那个克拉拉了，你懂？”

说完，她就离开了，步伐匆匆似乎是气急了。

克拉拉看着艾琳袅娜离开的背影，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其实这件事情，不必艾琳来告诉她，她自己也有所感觉，自从那次雨中相遇，她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做错了某些事，并且木已成舟，再怎么想掩饰也没法逃避这一问题。

何况克拉拉库珀从来不是逃避责任的人。

但她原本的敢于承担责任，只是因为没有可以让她挂恋的人或物，可现在呢，她敢于承担所有人的批评，哪怕回到古希腊时代，有人把她拉出去用石头打死，她也可以做到不吭一声。

她可以承担所有的指责，道德上的或者法律上的，她都可以承担，并且毫无怨言，但是她感到莫名地畏惧。

她不想看到夏洛克对她的指责……

因为夏洛克再次看到她的时候，那眼神一定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赖以为生的假象会被这么被赤·裸裸地揭开，她毫无拯救的办法。

“我可以面对所有人，却不想面对你。”

她喃喃出声，低沉的声音慢慢回响，如一颗小石子落入水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但很快归于平静。

……但是她还是想看到夏洛克，就像从前一样，她没有自作聪明地经营什么杂货铺，没有自作聪明地暴露在他面前，只像从前那样在暗中监视他。

这就够了啊……

毕竟，如果她从没出现过，那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即使发生，她也不必承受夏洛克对她的另类的眼神，那是她承受不起的。

一切是因为太爱你……所以畏惧，所以羞愧。

这个理由会不会太敷衍？

最终，这片工厂归于一片安静中，各有千秋的两位女性离开了舞台，世界都静悄悄的，几分钟后，原来有一个人一直躲在旁边，此刻见四周确实无人了，这才悄声无息地离开。②⑤⑧鈡雯?

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克拉拉再想息事宁人地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只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反复观看着前几天夏洛克给她发送的几条短信。

“你在哪？”

“克拉拉，你还好吗。”

“……”

最后这个省略号含义暧昧，她实在琢磨不透。

——琢磨不透就随它去吧！克拉拉想着，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一边，干脆再把艾琳的资料看了一看。

说起来，她究竟是怎么查到艾琳头上的？

一切还是因为老太太去世的那天，那层公寓爆炸前，她通过窗子，不仅在里面看到了温斯洛，还看到了另一位女性。

这位女性自然是艾琳艾德勒小姐，只是当时她还没想那么多，还是因为后来在报纸上看到的东西，尽管媒体一度将矛头指向夏洛克福尔摩斯，但事实情况却是，爆炸原因检查出来是煤气泄漏。

煤气泄漏，这个理由是不是很熟悉。

她立刻就想到了被炸掉的杂货铺。

手法如出一辙，她不怀疑才怪了，想到那天莫里亚蒂的短信——“不是我干的”，她不由得嗤笑，这事果然不是他干的，但肯定也有他的默许。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久，她也懒得去追究莫里亚蒂，只是眼前这位女性却让她恨得牙痒痒。

杂货铺再怎么说都是她的心血，这事怎么说也不能善了。

克拉拉在最初的几天，几乎是用尽毕生绝学想要把这位女性是谁找出来，可惜对方做事干脆利落，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谁都没看见过她。

原本线索就这么断了，她想去看看夏洛克，但是出于一种矛盾的心理，终究还是放弃了去找他，此刻她侥幸地想，万一夏洛克来找自己了呢……

这就有了《洛丽塔》一说。

没想到接下来却是惊喜不断，她看着夏洛克把《洛丽塔》带走的时候，同样也看到了一位强把他带走的女性。

无巧不成书，有些事情就这么在她眼前摊开了。

克拉拉不想再回忆下去，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夏洛克知道她和莫里亚蒂的关系过后，冰冷而僵硬的神情——这一幕她连想都不乐意想。

总之，她掘地三尺把艾琳艾德勒的信息一点点挖出来，结果……事情实在太巧了，竟然被她找到了她的一张唱片收藏，那是大提琴和钢琴的二重奏鸣曲。

这张唱片的演奏者，正是那场“天空畅想曲”的两位音乐家姐弟俩。

或许是她的直觉太准，接下来，她费工夫去找了那个被下监的小雀斑助理，对方自然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她脖子上的一串纹身却暴露了一切。

克拉拉才发现自己这是早就被人盯上了。

这可怕的女人，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艾琳艾德勒实在是不容小觑。

没想到的是，作为同行，她不容小觑，作为情敌，她依旧手段强劲。

情敌、情敌、情敌！

她简直嫉妒得发疯，不是她的百般示好让她嫉妒，更多的是夏洛克的表现让她嫉妒的要疯了，尽管她不断告诉自己要保持理智，毕竟夏洛克不是那么容易对谁产生好感的人，说不定他还有后招。

但是，在面对“情敌”的时候，基本上就告别了理智和智商这两样东西。

克拉拉虽然恼得很，但是还是在两相对比下，发现了自己在面对心上人时的各种不矜持和不聪明。

爱的矜持和爱的聪明，实在太难。

对于这一点，任何人都是这样。

所谓感情都是毒，一旦染上了就戒不掉，并且甘之如饴、越陷越深。

越陷越深的某人还没过了这么个颓废劲儿，就收到了一条短信，这条短信来自福尔摩斯先生，克拉拉战战兢兢地打开手机，看到短信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僵硬了。

“艾琳说她见过你了……那么希望你也可以和我见一面。”

她感觉自己从指间到心头都是冰冷的。只得苦笑……为什么自己感觉什么都还没开始，就有种沦为了前任的感觉呢。

但是这样的短信既然都来了，那她不得不赴约。

该来的总会来，躲避不是长久之计。

……

今天的221b，精彩的过分了。

华生看到克拉拉的时候，脑子里冒出的第一想法就是这样的。

没忍住，他悄悄给夏洛克发了条短信——

“前女友和现女友前后造访，你作何感想？”

夏洛克看了他一眼，将表情淡漠的克拉拉引到楼上去，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一封短信——

“都是我邀请来的。有点私事要说，勿打扰。”

那肯定不会打扰……

华生抱着南希坐在楼下等着，赫德森太太也满脸的忧愁。

“太可惜了……”她摇摇头，叹息道，“我还是喜欢克拉拉多一些……唉。”

我也是，华生心想，但是那也是针对从前那个天真纯正的克拉拉，而不是现在这个曾经拿着枪对着老太太的刽子手。

南希在他怀里悠悠闲闲地打着盹儿，柔软地缩成了一团，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知道。

他们等了很久，楼上的声音越来越大，克拉拉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楼下气氛一片沉重，他们都在等着最后的“判决”。

——楼下的人尚且如此煎熬，楼上的情境可想而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上的争吵声没有停。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赫德森太太起身把灯打开，倒了两杯水，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端上去，华生也沉默着。

又不知是多长时间过去了，楼上的声音终于小了一些。

忽然又传来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克拉拉随之从中而出，脸上仍有泪痕，看这场面竟然像她是被背叛的那一个，而夏洛克才是那个品行不良者。

夏洛克的声音从楼上丢下来，冷的仿佛能结出冰碴子：“克拉拉库珀，我无所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我不喜欢你那种虚伪的善良。”

克拉拉顿住，低下头看不出她的表情。

夏洛克继续说道：“如果你是个坏人，请你坦坦荡荡地坏，不要在我面前谈什么别的虚伪的话，那不是我想听的。”

他最后讽刺道：“我想，你说的应该也很累。”

克拉拉沉默了许久，最后嗓音沙哑地开口了，听得出来刚才她曾经那么声嘶力竭过，愤恨至极又失望至极：“你不是夏洛克，你才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终于说出来了。

华生竟然莫名松了口气，他困扰了一整天，终于有人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克拉拉走了，221b的大门响了一声。

夏洛克进了房间，楼上的房间门又响了一声。

砰砰的两响，似乎就这么枪毙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