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有些贪婪地望着眼前的年轻公子,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二·五·八·中·文·网比起柳湘莲来,眼前的人面目更加柔和,越发显得唇若涂朱,面如傅粉。他随即又把目光落到那人的手上,见那人手中持了一把白玉柄雕蟠螭纹的折扇,那持扇的手微微抬起,又见手指修长白皙,如玉色般温润,不由得张大了嘴,彻底呆住了。
那年轻公子早发觉薛蟠进得厅中来,起初尚不大在意,这时见到他竟这般打量自己,简直无理之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用折扇指了指薛蟠,问旁边掌柜的道:“这位难道是你们东家?”
掌柜的正是陈义家的小三子,他是薛家的家生子,自然知道薛蟠平日的秉性,早煞白了脸,一边狂给旁边伙计使眼色,叫他快些寻宝钗来解围,一边战战兢兢向年轻公子说道:“这位就是我们东家的兄长。”
桑落笑道:“只怕是你过谦了。听说薛家长女才貌俱全,犹精于丹青女工,想来绣那慧纹,自是手到拈来之事。”
宝钗忙答道:“尊驾谬赞了。想那慧纹是姑苏慧娘的独门绝技,我等寻常人怎能绣的来?”她见桑落明明是婢女装束,但明显颇得长公主倚重,故而更加小心翼翼。
待到长公主回过神来,宝钗和桑落一问一答,已经讨论到姑苏慧娘是否真个早夭的问题了。
宝钗道:“听闻姑苏慧娘精于书画,偶然间绣一两件针线作耍,并非市卖之物,也多绣的璎珞屏风。仿唐、宋、元、明各名家的折枝花卉,格式配色皆从雅,又有古人题此花之旧句,或诗词歌赋不一,皆用黑绒绣出草字来,且字迹勾踢、转折、轻重、连断皆与笔草无异。因那一干翰林文魔先生们,说“绣”字不能尽其妙,反似乎唐突了,便大家商议了,将“绣”字隐去,都称为“慧纹”。此等针迹,岂是寻常人等能仿的像的。虽有世俗射利者仿其针迹,愚人获利,也不过是徒具其形罢了。只可惜偏这慧娘命夭,偏今年年头上没了,芳年才十八岁,如今竟不能再得一件的了。”
那桑落便冷笑道:“是真个命薄早夭还是借故避世,谁又知道呢?连尊亲府上都有人过世了的,你不觉得今年莫名其妙没的人太多了吗?”
此话锋芒毕露,宝钗闻言吃了一惊,不敢接话。桑落等了一等,似乎有些失望。长公主却不觉得场上气氛怪异,早兴致勃勃接过口去,说起蜀绣和苏绣的异同,倒也头头是道。
“如何?”回公主府的途中,长公主如此问桑落。
桑落冷笑:“是个胆子小不堪大用的。”
长公主却奇怪道:“先前你不是说才学高就好了。皇太后娘娘前个还说我莽撞呢,身边是得有些谨小慎微的人。我看你是吓到她了。”
桑落愈发不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说道:“殿下是觉得她生得好,老毛病又犯了吧。”
长公主受桑落照拂颇多,此时不好说什么,桑落却说道:“她长成这般相貌,又这般热心宫选,只怕想走的仍是国公府贾家大小姐的老路吧。殿下若是想往万岁身边插人,倒可以用上一用。”
长公主茫然道:“我所图惟富贵安乐而已,何必往风口浪尖上头撞?”心中已是有几分相信桑落的判断,颇有些闷闷不乐。
薛蟠惊魂未定,同宝钗回到家里头,把这事大略向薛姨妈说了,又埋怨道:“虽是如此,也不该命底下人那般待我。若是被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
宝钗道:“事急从权。听闻这位长公主殿下性子颇急,我是怕哥哥无意间得罪了她。那伙计也吃了哥哥几巴掌,也就够了。”心中颇为歉然,已是想着事后要好好抚慰。
薛姨妈听了,也在一旁说宝钗该用更好的法子,又拍着胸口说好险,末了又道:“这可算是因祸得福,竟见到了长公主殿下一面?”
宝钗眉间忧色隐隐:“还不知道是祸是福呢,我见她身边有个小侍女怪异的很,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薛姨妈却是溢不住的兴奋:“你也太过小心了。只是不该直接道破她行藏的。她既是变装出来,只怕不喜人叫破。”
宝钗无奈道:“我先前也这么想着来的。只是担心哥哥冲撞了公主殿下,一时慌张,竟什么法子也想不起了。后来想想看,这些贵人的性子都古怪的很,若是装作什么都不知,当做寻常客人一般,事后被她挑理,又该如何?宁可古板无趣些。”
薛姨妈这才罢了,宝钗想了一想,又问道:“对了,这几日二姨母可有去过宫里,娘娘那边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