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领主 257、何来悔悟

原来，陈瑜被派往西域追查通天教，可他并未去班超那里点卯，而是私自带着手下的一帮人，在西域兴风作浪，滥杀无辜。此事传到白马寺，摄摩腾和竺法兰如何还能再在佛堂参禅，终究陈瑜一身武艺均是二人亲传，这次叫他去追查通天教，无非是为了十七岁冠礼之时，可以夺回主持之位。没想到，陈瑜急功近利，擅自剿灭通天教的那些信徒，而这些人又大多是黎民百姓，并不是罪魁祸首，陈瑜杀了他们，的确可以替大汉扫平一些党羽，却与佛门慈悲为怀的理念背道而驰。摄摩腾甚至不能相信一向乖巧的陈瑜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二人从白马寺一路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向北而来，辗转八千余里地，为的便是查明此事，若是假的，便追查凶手，若是真的，便规劝陈瑜回头是岸。途中不少部落被灭族的灭族，逃亡的逃亡，只是陈瑜心思缜密并不留下任何线索。究竟那些惨案是不是陈瑜所为，摄摩腾和竺法兰皆是世外高人，却不懂查案的方法，其实并不能确定。

直到二人过了大漠，亲眼看到了通天教使人入教的手段，威逼利诱，连拐带骗，无所不用其极。无知世人又偏偏执迷不悟。摄摩腾便想以佛经上的大智之语，对那些信徒好言开导，结果却被人谩骂、毒打，他武功虽高，可佛法更深，别人打他，骂他，也并不还手，往往在一个地方讲经说法之后，自己也弄得灰头土脸，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摄摩腾不肯还手，竺法兰又管那么许多，挥舞禅杖，将那些牧民打得屁滚尿流，当时竺法兰便感叹道：“难怪无悔要屠尽这帮家伙，换做是我也未必压得住火！师兄，你给我一句话，开了杀戒，我便杀光这帮蠢猪！”

摄摩腾却道：“世人无知，受人蒙蔽，我们更应该以佛法开示，叫他们明白什么是人间正道，又岂能赶尽杀绝？无悔是舍利子转生而来，注定与我佛有缘，我想他总有一天会明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你我也不要因此气馁，也许那些罪孽并非无悔所为。”

佛门弟子很少参与世间纷争，别看二人年岁不小，江湖阅历实在太浅，忘了一句古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人家通天教的地盘，人群里当然就有通天教的奸细，这番话自然而然地便传到了传教士的耳朵里。赫尔沁、伽楼罗等人觉得此事定然与教主有关，最起码可以确定转世灵童尚在人间，于是便下令捉拿他们，抓住者有重赏。

摄、竺二人又都是和尚，两个大光头走到哪里都好似明灯一样，指引着别人来抓他们，二人武艺高强，通天教明里斗不过，便又暗地里使坏。二人化缘之时，一个被人蛊惑的老妇，趁其不备，把事先准备好的钵盂里药粉扬在摄摩腾的脸上，将摄摩腾的双眼毒瞎。好在竺法兰机警，将用毒之人打死，又向北逃走，一路上几百个通天教的高手围堵，不叫摄摩腾运功解毒，竺法兰仰仗着一条禅杖，舍了性命不要，才保住了摄摩腾周全。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佛门戒律，什么慈悲为怀，全都顾不上了，这一路也不知道杀了多少通天教的人，杀戒早就破掉。竺法兰竟隐隐觉得就算陈瑜杀了那些信徒，也是理所当然，那对着摄摩腾下毒药的老妇，根本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她心智别人迷惑，居然也能用毒药取了绝世高手的一双眼珠子，难道这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吗？师兄对他们仁慈，可他们执迷不悟，又曾对师兄有半点仁慈之心？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逃难途中，摄摩腾却劝道：“我若杀她易如反掌，可杀了她又有何用？那教唆她用毒之人，依然逍遥在外，这样一个老妇，可有可无，杀一千杀一万，那个幕后之人也一样无动于衷。”

竺法兰怒道：“她不该死，幕后之人该死，可幕后之人在何处？阿修罗远在大月氏，我们却来到鲜卑之地，难道真的只有舍利子才能改变一切？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上通天教，除掉阿修罗，若真等到那个尹无悔真的幡然悔悟，恐怕天下早就是是通天教的了。”

摄摩腾闭着眼睛，按着竺法兰的肩膀，只顾赶路，再不言语，到了夜里，摄摩腾才勉强逼出了一些毒素，可是那眼睛却再也保不住了，竺法兰心中难过，又来请罪，“白天的话，弟子说的重了，弟子何德何能，怎么可能是阿修罗的对手？不如回大月氏，请我们所有佛门弟子，合众人之力捣毁通天魔教……”

摄摩腾摇了摇头，“那就要变成大教之争，杀戮太盛。就算能杀掉阿修罗，又要有多少生灵因此而死。从东方到西方，人们信奉各种各样的神灵，产生一千几百个教派也不为过，每一个教派都想将自己的教义落地生根，难道要把不信奉你教的人全都斩尽杀绝吗？除掉通天教，还会有圣火教、拜月教、梵天教……数不胜数，只要有人在，就有各种各样的苦恼，人们解决不了苦恼，只能假托于神，也许我们可以除掉通天魔教，但是除掉阿修罗之后，那些愚钝世人就真的得到解脱了吗？阿修罗只是一个魔教的教主，真正的神灵在世人的心里，你武功再高也是除不尽的。”

竺法兰道：“难道我们就什么也不做了吗？”

摄摩腾道：“所以要叫舍利子重新执掌通天教，只有这样才能还世间本真。通天道本来就应该是隐世，去追求长生不老的至高境界，如今它换了教主，搅得天下不安，我们能做的，是叫通天道回到原来的路上去，而不是把他们全都杀掉，况且以你我之力，也不可能除掉它。”

竺法兰对于师兄的话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佛门弟子本来就不该去管通天教的闲事，既然尹无悔是舍利子转世，那他注定就是将来通天道的主持，可他自己又去杀相信通天教的信徒，这件事实在是荒唐至极。就算尹无悔真的当上了主持，这样的凶残之人，又怎么可能引领通天道走上正途？

他名字叫无悔，又怎么会如摄摩腾所说：有朝一日，幡然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