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英雄传 611.能源战争

千代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是一种大事底定后的轻松。此事一成,恢复到大卫杜兰在世时的荣光与局面就指日可待了。他千代作为安东尼身边的侍从长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权势更盛以往。当然,没能挨上一顿插事情就尘埃落定也是好的。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挨>插这种事，当然是能不被插最好不要被>插——这次他千代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主人,比卫城里那些既要替他们干活卖命还得皮肉受苦时不时牺牲自己来照顾他们情绪的烂主人那是强太多了！

同时，被千代内心认定为一个好主人的安东尼起来也完全是放松下来,之前心里压抑着的不开心不愉快似乎都消失了。满天乌云散，在侍从男仆们的评判体系里,他又回归为一个正常人的范畴了。这完全符合千代之前的估计,来自克劳泽的收益预期足够弥补他在杜兰家的损失，欧格拉和凯撒的遗产远超过丢在顾晗晗身上的那点蝇头利。比起花费宝贵的时间亲自去收编杜兰家族,扶持顾晗晗，让她做自己的代言人显然更符合他的利益。

于是,他询问道：“主人亲自见他吗？克劳泽肖名义上是代表珍妮弗来的灯塔星，跟姐的实验室有合作，似乎安排在那里更为妥当。”

但安东尼却否决了。“我不见他。”他并不考虑,直接就说，“由你跟他去谈。”

千代没有强求,他也认为安东尼的决策是英明的，的确由他全权去谈更合适一些。无论如何,凯撒的死讯毕竟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安东尼作为一位八方的潜力者,跟凯撒座下第一扈卫实力派的附庸公然会面显然非常地不合时宜。即便这种会面蒙上了一层巧合偶遇的合理面纱，但毫无疑问是不可能蒙住卫城人雪亮的眼的。一旦公然会面，恐怕合作还没谈成，就已经司马昭之心，卫城所有人都猜到他们要干什么了。

“是，主人。”千代跪下行礼，然后就准备告退。

但安东尼却没有让千代立即离开。

“安宁呢，”他瞥向男仆，“叫他来。”

男仆很快就带来了安宁，一名身材瘦削，面目晦暗的能力者。被带过来之后，他就像个哑巴似的跪伏在安东尼的脚边，整个人几乎要跟安东尼脚下的地砖融为一体了。

安东尼径直吩咐说：“最近几天你跟着千代侍从长，保护他的安全。”然后就挥手让他们离开。

安宁仍然像个哑巴似的没有说话，只是驯服的将身体伏得更低，表示他听到并已经接受了命令，同时伸出舌头，在安东尼的鞋上一舔。自始至终，从他被带进餐厅到他随着千代一起退出去，他始终没有出一声。

千代侍从长刚刚离开，男仆就通报说：“伊夫家的罗西阁下到了。”

罗西是常在杏花巷出没的人，跟安东尼与顾晗晗之间身份不同于一般的客人，没那么讲究礼仪，男仆通报的时候他就已经进来了。千代碰巧在走廊里跟他狭路相逢，远远的见罗西风度翩翩贵公子风范十足的身影走近，千代脑子里还转了一下。然而等到擦身而过的一刻，他和罗西只是彼此点头，算是互相打了一个招呼，就各行其是了。

——千代和罗西之间还真是只有点头之交。以前是千代不上罗西，并不屑理会伊夫家族的有意结交，后来不想罗西这个破落户家的儿子竟然意外突破了守护系七级，并且让他走了狗屎运，第一个捡到还一无所有时候的安东尼，先入为主地成了安东尼身边最亲信的心腹之人。然后等到千代迫不得已投奔安东尼认安东尼做了主人，就轮到罗西不上千代这个后来者，不愿意跟他有所搭讪了。千代是立志要做宗主大人侍从长的人，自然宰相肚里能撑船。因为自己跟罗西位置不同，彼此冲突实在不大，于是对这位主人身边第一红人也就不大上心算计，对于他整天都在做些什么所知不多，也不便知道太多。乐得跟罗西保持这种互相不愿意搭理的点头之交。所以跟罗西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是过脑不过心，心里始终在谋算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安宁。

千代很清楚这个人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驯服。他很了解安宁的背景，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实际是黑暗神殿莱茵骑士安插在主人身边的一个坐探，负责替黑暗神殿监视主人通过领导波西斯复古运动跟大地神殿前锋做对抗的动向。那么主人命令这个人最近跟在自己身边的用意就很明显了。所谓“保护”云云只是一种名义，他千代作为一名侍从长在灯塔星是不需要任何保镖的，让安宁跟自己身边只是为了让他跟着去与克劳泽肖的交涉，以便他能够向黑暗神殿报告。一方面是为了向黑暗神殿和骑士莱茵展示大公无私，维持同盟以免提前离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通过这个安宁向黑暗神殿传递错误的信息，认为他们跟凯撒残余力量的合作是为了进一步动乱和分裂欧格拉的权宜之计，而非是要骑墙独立，两面逢源。那么这场谈判就变得复杂而艺术了，首先的当务之急则是拿下这个多面间谍坐探安宁——

千代驾轻就熟地心里琢磨着要如何算计安宁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罗西则被男仆引路带进了餐厅。他是特意过来给顾晗晗送行的，不像侍从长们有贴身男仆给通风报信，他还不知道顾晗晗又走不成了，因此他是万万没想到，都已经这个点钟了，顾晗晗竟然还不见人影似乎没起床，而安东尼则还在吃早餐。罗西是吃了早餐来的，但碰上这么个情况也没办法，只好坐下陪安东尼，又吃一顿。

吃了两口，他就耐不住询问：“姐拂晓才回的家吧，听罗琳说昨晚她们做了一宿的实验，一定是累坏了。其实不如推迟一天，明天再启程。”

安东尼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千代，刚安生给自己填上两口食，还都远远没有到填饱肚皮的程度，听罗西这么一问，立即就又感觉一阵心堵，所有那些压制住的烦闷和不开心都一起从心底翻出来，塞得他几乎都要饱了。他挑挑拣拣地对付着盘子里那块肉，不无尖刻地向罗西发泄：“你不用替顾晗晗操心，她早起床了，而且早跑了，在你过来之前——你还不知道，她又不回地球了，因为她的父母来了灯塔星。现在已经到了，上午十一点——没错，她是这么说的。”

“啊？”罗西一听当场也有点儿麻爪，“顾姐的父母吗，亲生的——”

关于顾晗晗竟然还存在亲生父母这件事从来就不曾在罗西的思想世界里出现过，他更加没想过他们竟然还会出现在灯塔星。他从见到顾晗晗的头一天起，她就是一个人，没听说有什么父母，所以说她原来还有重要的亲生父母存在的吗？事实上，仅仅是“亲生父母”这个词本身，对罗西就充满了诡异的陌生感。因为不仅仅顾晗晗不应该有，绝大多数能力者实际都没有哇！训练营出身的能力者当然不存在什么亲生父母，浪迹宇宙的游侠也没听说有什么父母啊，他们往往孑然一身，经过无数血与火的岁月淬炼之后再不知出身为何方。卫城贵族倒是存在亲生父母的，但大多数情况下，那只是麻烦的代名词。至少罗西自己，在能不给自己找麻烦的时候尽量不去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罗西颇是手足无措的愣了几秒钟，然后不怎么确定地问：“那咱们是不是得要做点准备呀，大人，既然姐的父母来了灯塔星？”

安东尼大吃一惊：“我们还要准备什么？”他抓着手里的刀叉着罗西，活似要把它们架到罗西脖子上逼供，从他嘴巴里逼出一个“不用”的答案似的。

“这个……”

罗西其实也很茫然，应对这样的变故他也一点经验都没有哇！但顾晗晗的亲生父母都已经来了，并且顾晗晗自己还兴冲冲地跑去接了，他和安东尼大人他们俩儿什么都不理会还跟平时一样坐在这儿切早餐的牛排吃煎蛋总感觉有那么点儿不太对劲儿……

“不然把管家叫进来问问吧，”他迟迟疑疑地建议，“不然一会儿万一姐把她的父母亲接到杏花巷来可怎么办？”

“不能吧……”安东尼一愣，显然是对罗西提出的这种可能感到意外并且棘手了——顾晗晗的话的确是能兴高采烈干出这种事的人……

他皱起眉，然后很快又舒展开。

“不能，”这次他语气笃定地说，“顾晗晗说了她最近不回杏花巷。”

然而至此，安东尼仅余的一点儿胃口终于也被消耗折磨得没有了。他丢下刀叉，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接过男仆捧过来的餐巾擦了嘴巴。

“别管她了，我们还是谈点别的吧。”他问罗西，“安德森也快到灯塔星了吧？”

“是，”罗西也连忙放下酒杯答道：“计划是八月上旬到，跟能源商们一起，单独太早担心会成为众矢之的。”

安东尼点点头：“他到灯塔星之后，你引荐他跟波尔神官和埃克巴坦那大公见面，他手中的余额应该足够让他们下定决心。”

他向罗西：“是到了打一场能源战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