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英雄传 598.走为上

加尔郑重谢罪,为了自己无法提前预知可能出现在顾晗晗身边的未知的危险。从侍从长的身份来说,他是失职的。

顾晗晗示意加尔不必如此，跟卫城贵族那些天生的混蛋们不一样,顾晗晗从来不觉得侍从长就理应全知全能，如果做不到就是该死。与其一言不合弄死侍从长,不如同舟共济,自己也出上一份力。

于是，顾晗晗考虑着询问：“不能从其他方面打听打听吗,加尔先生？从那些给林老师支持的人那里。不管林老师想做什么,都该有一些轨迹可循,总不至于完全天马行空，他脑子一抽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不可,姐。”加尔侍从长对于顾晗晗集思广益式的出力并不赞同,他坦率劝阻道：“如果继续打探，恐怕就得跟两个神殿内部的绝对力量打交道，这就太过深入了，恐怕打草惊蛇，引火烧身。甚至打破灯塔星现有的平衡,引发巨大政治风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在没有完整后续计划和可靠善后手段的情况下,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本来此事也未必与我有关。”

话说到这个地步,加尔侍从长的意思顾晗晗就完全听懂了。他是让自己静观其变,不要自找麻烦。所谓一动不如一静。林晓其人,牵着这两个神殿巨大纷争,那就是个巨大的坑,谁去碰睡谁就有可能掉坑被拽进风暴的中心。他们既然根本没有操纵全局保证自己不被拉近风暴中心或者被拉进去也能全身而退不受伤害的能力，那么最好就不要想着先发制人了。反正他们现在还站在岸上，那么就不妨站远一点，真等到自己被卷进去那天再打算不迟，是为有的放矢。如果她实在不放心，一定想知道，那么她索性直接去问林晓自己，事情反而还来得简单一些。

然而真的跑去当面问林老师吗？

顾晗晗非常迟疑。她倒不是怕见林晓。林晓就住对面，顾晗晗现在抬脚就走，敲门大概就能见到。她怕的是林晓图谋的恰恰是她自己，那她可就是羊入虎口，自己送上门去了。

加尔侍从长不知道，顾晗晗却是自家知自家事，她自己治愈波的那点不能见人的底细，林大训导师大概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在地球头一回进能量检测中心，就是林晓给她做的测试出的评语。她二一回在灯塔星上的测试床，就是林晓亲手帮她做的弊。守着自己这么大个一个治愈的宝库，以林大训导师第一回跟她见面就逼着她去给全人类献身所表现出来的品质来，这么久了还不惦记她这不科学！以前大卫还在的时候还则罢了，那时候林大训导师还没跟神殿和超能力协会和解呢。现在顾晗晗可不认为他会被安东尼个姓什么叫什么都不敢拿出来说的病秧子给吓唬住了。他连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见人就送黑洞的苏大款都不怕！

这个时候，安东尼恰好下楼，见顾晗晗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一软，一时没能管住自己的脚，走了过来。

“不用想了，”他摸了摸顾晗晗的头，说道：“林晓要做的是救该亚的命。能量投影或者其他什么技术，叫什么名字不重要，归根结底，他是要拯救该亚，在林晓心里，他认为这是他自己的责任。为了这个他可以和其他人合作，也应该跟其他人合作，哪怕这个人是克拉苏。”

“那么技术审查——”顾晗晗仰头安东尼。

“那是为了统一号令，整合资源。做任何大事之前都要先做政治准备，统一认识，集中力量，形成绝对的权威与领导力量。对于拯救该亚这个大课题来说，是容不下科学研究界一贯百花齐放式的自由散漫来继续浪费资源了，只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不像林晓的建议，他没这么谦虚比这可要傲慢的多。应该是克拉苏的手笔，符合‘老病鬼’们的一贯作风。”

说到这里他嘲弄一笑：“一门通过解剖和投射把一个能量场从一具已经腐朽的载体取出来放进另一家鲜活健康的从而使这种能量场能够保持其原始属性生生不息永远不死不灭的技术，迫切期待这门技术从空想变为现实的可不止是只有大地神殿的那些‘老病鬼’们。显而易见，两个神殿通过协会已经就此目标达成一致。在完成上层意志的统一之后，现在该轮到对下层力量的整合，就是所谓技术审查中所针对的那些研究机构研究员以及支撑这些研究机构与研究员背后的资金和各种资源，这叫由上而下。”

“罗琳姐发了邀请函，”顾晗晗想到之前在实验室听到的计划，慌张起来，“珍妮佛克拉苏会来灯塔星。”

然而安东尼却毫不在意，竟然对于珍妮佛克拉苏这个人要拉到灯塔星这个消息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甚至他听到这名字就像听到的是一个陌生人，反应连清风拂面湖水微澜都算不上。

“那就对了，你就是不邀请她，珍妮弗克拉苏她自己也会来的，”他用一种非常随意的态度说道，“在能量投射这个课题上他们本来就是合作关系，他们三个人同盟形成的合力曾经呼风唤雨统治整个超能力的半壁江山，影响力已经从技术领域扩展到政治领域。而后内讧和长达五年的分裂他们各自都经历失败，堪称一事无成，现在想重新回归合作再正常不过。”

“所以这其实是一场战争，晗晗，关于技术领域领导权的。真理掌握在谁手里，这一直很重要，配得上一场战争，想要登上王座，不流血可不行。清洗、杀戮、整合、统一，就是这么回事。不必怀疑，这次审查结束之后，灯塔星至少有一半的能量研究机构会关门，没有关门的也会改变研究方向，绝大多数可堪使用的优秀研究员最终会聚集到能量投射的项目里，不论他们是自愿还是被迫。”

“清洗”、“杀戮”这样血淋淋的字眼显然刺激到了顾晗晗本来就已经崩得紧张得神经，安东尼随口指点江山所给出的一段预言更使她窒息，宛如惊涛骇浪已经扑面砸下。她头脑里轰隆隆地作响，完全顾不上思考而只想掉头逃命，甚至连想着自己应该嫉妒猜疑厌愤珍妮佛克拉苏的事都被抛到了脑后。她努力呼吸着空气，着安东尼张口结舌：“我——”

“害怕林晓那群疯子剥开你的能量场，然后把你扔进去做融合和投影？”安东尼一眼就穿了顾晗晗的恐惧，然后他就笑了：“珍妮佛或者不好说，但林晓和克拉苏应该没这么疯。”

“如果林晓真打你这个主意的话，那么你现在最可能出现在地方是在超能力协会的地下室，由一名乃至数名谁都打不过的老妖怪负责押，而我则亡命宇宙。我们现在根本不可能还好好坐在这里聊天说话等待享用晚餐。”他用轻描淡写的口吻描述这黑暗无比的景象，并以此成功安慰了顾晗晗，“林晓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错能改不会暴殄天物，以他曾经作为一个绑架犯的光辉前科来，比起弄死你，他应该更乐意选择拐骗你或者绑票你。你要提防更应该提防这个才对。”

顾晗晗被逗笑了，拍了他一巴掌道：“你可真能胡扯，说得跟你不会拐骗，你没绑票一样。”

然后她就苦笑：“就算是绑票也很糟糕了吧——以被绑票或者拐骗为更好的选择，这日子真是糟透了！”

安东尼欣赏着顾晗晗的苦笑，下意识地逗弄她说：“如果是想以防万一，倒也不是没有万全之策——”

顾晗晗果然七情六欲上了脸，惊喜从她黑漆漆的眼眸里瞬间绽放出无匹可动人心魄的美：“怎么万全？我该怎么做？”

“唔，当然是走为上，现在退避三舍避其锋锐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跑么？”顾晗晗为安东尼提出这个建议的无耻森森地感到震惊了。如果不是他口齿清晰，她听觉灵敏，她简直要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这根本不像安东尼会说的话！

“我要跑了学霸姐和实验室怎么办？”

“你都不在了她能有什么事，”安东尼晒然，“罗曼家族是千年的荆棘枝，她自己又是高级智力系，无论如何不会有危险，最多就是被强迫加入能量投影的研究。依我，你的学霸姐跟着林晓去搞能量投影，比你跟你混在一起搞那个毫无希望的人工治愈有前途多了。”

安东尼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犯一个错误，但他完全停不下来，一种近乎任性的微妙情绪正在左右着他，促使他一错到底。于是他说：“你可以暂时离开灯塔星。现在正好大学放暑假，你可以以此为借口回地球去，然后静观其变，等到假期结束，你再回到灯塔星的时候，一切局面应该已经明了。”

顾晗晗大吃一惊。

“你是说我能回地球了吗？”她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当初是哪只狗说的她只要回家就会连累地球母亲的？

烂人！

混帐！

王八蛋！

顾晗晗迷惑地向面前这个男人：“我说，安东尼，你不会又在算计我什么吧？真不会有危险吗，我暑假回地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