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英雄传 第348章 卫城黄昏

罗西的估计并不完全准确，顾晗晗今晚的确是跟大卫一起走了，但他们去的并不是大卫-杜兰在托里尼区的私人别墅。

这件事情，顾晗晗也是等地面车离开大学城，嵌入飞艇升空飞行了半个小时之后才发觉的——神山巍峨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野前方，金光铺洒四面。

“不对吧？”顾晗晗指着半空中虚悬于金海波涛之上的那座人造浮岛，“这好像是往奥林匹亚区的方向，跟托里尼区正相反。

“不是上神山，”大卫告诉顾晗晗说，“我们是去卫城，杜兰府邸。”

顾晗晗吓了一跳：“你家？”

大卫对这个“你家”不置可否，或者只是为了缓解顾晗晗的紧张情绪，他特别用了淡然的口吻：“是杜兰家正式的府邸，杜兰家的族长和家族里的一些人的确是住在这里。”

杜兰家的族长不就是你爸爸耶？还不就是你家！那种传说中千年家族的主宅，潜伏着无数宿耆老人的恐怖地方，大卫-杜兰你带我去那地方想干嘛？反对封建包办婚姻，追求爱情自由耶？我的宇宙我的地球母亲啊！咱俩临时的，真没熟到见家长那一步啊！说好的不强迫谈不谈爱情都能做朋友呢？

顾晗晗头皮发麻，不问情由当场就打起了退堂鼓：“快掉头，好端端的干嘛要去你家！”

大卫听到这句话才意识到顾晗晗是误解了，心底不由闪过一丝黯然，但神情间当然完全看不出来。

“和西廷斯大神官有一个会面恰好是今晚，”他解释说，“这必须得在卫城府邸礼节上才算尊重，所有只有过去一趟。”

然后又进一步说道：“其实过来之前我已经和大神官见面交谈过，趁更衣的时间过来接你，一会儿回去还有一个晚宴。不用呆太长时间，大约半个钟头就能离开。”

顾晗晗一听不是被强拉去见家长，顿时有一种逃出生天的喜悦。她笑逐颜开，连声说道：“你晚上有事，就别非要找我一起去了呗。我自己回家也是一样。”然后想到自己之前误会大卫，不免尴尬，于是连忙往回找补：“你也不早说，吓我一跳。我这香蕉都没买，两手空空啥礼物都没有就上你家串门，让你家人看了这多不好，给咱大地球母亲丢人啊！”

大卫苦笑：“事情天天都有，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却如此短暂，怎么能因小失大？”

顾晗晗那句“没准备礼物”的托词让大卫心情又莫名愉悦起来，因为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代表着他与顾晗晗之间的亲密关系。他很喜欢顾晗晗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这种暧昧感情并为之享受，那是一种只要有过关系就会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朦胧暧昧，美得令人陶醉。

因此，他握住顾晗晗的手很认真地对她说：“没有必要管杜兰家的人怎样想。我们既不需要他们的祝福，更不需要他们的批准。包括我父亲在内，我是我，杜兰家族是杜兰家族，我们之间怎么样都跟他们没关系！”

顾晗晗讶然，但很快就释然了：可不是嘛，情妇这种关系，特别还是临时的，的确是用不着家里批准，跟人家没关系。五好青年大卫同志，多日不见，你终于开窍走上正确的金光大道了啊！这多好，咱俩都能轻松了。这么着，等你过了考察期，姐马上把你加进姐和谐稳定治愈关系的队伍中来，以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跟海伦闹掰没有主治医生给你治病救命的问题了……

飞艇在半空中又飞行了大约十分钟，视野前方一个巨大的黑曜石建筑拔地而起，如悬崖矗立。高楼的形状从底部斜向上，然后在半空弯过一个巨大的弧形，仿佛一只插进大地的巨大犁刀，举世知名

“铸剑为犁”，这座大楼就是超能力协会总部。以超能协会总部大楼为中心，周围星罗棋布分布有超能力协会的各大机构和研究所，湖光山色掩映其间，宛如一颗颗的明珠。这些建筑与超能力总部大楼一起，仿佛构成了一段连绵不绝的山脉。一端与山相接，一端延伸至大海。构成了分界两个世界的门户。在灯塔星的旅游大百科上，它被称之为荆棘岭。

“荆棘岭就占了卫城三分之二，但它后面的三分之一才是真正卫城。”大卫和顾晗晗并肩站在舷窗前，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指点着与山峦相接的一端给她解说。然后又指了指延伸向大海的一端：“再往前就是奥林匹亚。”

飞艇斜插着翻过荆棘岭，然后俯冲向下，穿过云层，天尽头海天相接处云蒸霞蔚，万道霞光映红半边天际，大地铺展开一派恢弘壮美的落日黄昏。

依山傍水的卫城河谷，84平方公里的土地被横竖相交的宽阔大道分割成数百个方块。每一个方块就是一座湟惶巨宅。横十四纵十一，一共180座府邸，聚集了整个超能力世界最顶层的所有豪门贵族。

每一座府邸都富丽堂皇。高楼广厦的屋顶，都悬挂着巨大的家族徽记，能量光褶褶生辉，耀人的眼。一轮圆日沉于地平线的边际，圆月还未完全升起，夕阳的光辉折过金海穿透云层，金色散满白玉道路。长着翅膀的飞马拖着华丽的马车，在宫殿的高耸尖顶之间乘风飞过。

“真美，像是走进了童话里的世界。”顾晗晗情不自禁地感慨了这么一句，那些长着翅膀的纯种飞马，她曾在贴身男仆送进卧房做睡前消遣的拍卖画册上见过——现代基因学的完美产物，一匹价值五百万地球储备券，跟乌契的身价相当——飞马充当交通工具，的确只有在童话世界才能看到的场景！

大卫点头，体贴地道:“我第一次见到卫城，也以为它美得像个童话。”

飞艇继续下落，那些流转光华的能量徽纹一一在眼前闪过，顾晗晗突然发觉有一个徽纹非常眼熟，于是指着靠近东方的某一处宫殿问大卫:“那是谁家？”

“哦，”大卫随便瞥了一眼就说道:“那是克里提库斯大人的府邸。”

“原来他的家就在这儿啊。”顾晗晗扁扁嘴巴，“看起来一般般，跟其他房子相比既不大也不漂亮。而且地方很偏，根本不在中央。”

“卫城就是这样，就算是大人也没法例外。”大卫笑：“杜兰家的府邸位置倒在中央，但什么都代表不了。”

他牵着顾晗晗的手，指点着那些徽纹的宫殿给顾晗晗讲述卫城的典故：“据说卫城是由超能力协会成立之初最早的七十二个荆棘枝家族建立起来的。他们为了方便每五年一度的会议，于是纷纷在协会大楼背后的河谷地兴建宅邸。”

“一开始只有七十二座府邸。但很快就有新的家族兴，不到两百年的时间，卫城河谷不满84平方公里狭小逼仄的地方竟然挤下了180个家族，并且还有新兴的家族想要挤进来。当时超能力协会的主席，雄才大略的超能力之父李海河，有感于纷争不断，召开超能力大会，将卫城河谷平原重新规划，划分成横十四纵十一的一百八十块土地。一块土地只能修建一座府邸，卫城只能有一百八十座家族府邸，并且作为制度永久保留。”

“一个家族想要住进卫城，只有通过购买另一个家族宅邸的方式。一个家族进来，就意味着一个家族出去。因此，卫城的府邸被视作是超能力家族家声的象征，不论哪一个年代，所谓第一流的超能力家族，就是指卫城的这一百八十个家族。一千多年过去，不断有家族衰落卖掉宅邸离开卫城，也不断有新兴的家族搬进来。宫殿拆了又建，建了又拆，到现在，最初七十二个荆棘枝家族还在卫城留有府邸的只剩下不到三十家了。”

这种白衣苍狗的历史沧桑毫无疑问是具有感染力，但顾晗晗还很年轻，感慨是有的，但恰好刚到让她将“克里提库斯大人的府邸”抛之脑后的程度，浮光掠影般很快就消失了。听到大卫最后的感怀，她就问：“你家就是这不到三十个荆棘枝家族中的一个吧？”

大卫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杜兰家的确是其中之一。”

于是，他说话中就带上了自嘲的口吻：“但其实这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卫城府邸的逼仄，很快，在灯塔星修建占地广阔的庄园的做法就开始大行其道。许多拥有卫城府邸的人实际上大多数时候都长年居住在庄园。”

“卫城，”他说，“只是一座没有围城的城罢了”

就像这美丽如童话的黄昏……

飞艇在卫城河谷靠近中央的一处府邸上空降落，还没下飞艇，从舷窗中顾晗晗就看见停机坪的道路两侧站满了盛装的贵族男女。他们足有一百多人，站在穿黑色衣裙的仆人队列和衣领装饰金边的扈卫阵列背后。

舱门打开以后，等候在飞艇门口的侍从长希伯来带着随身的侍从和仆人上前迎接，叫一声“主人”然后就随侍在大卫身边。仆人和扈卫阵列背后的男女贵族们纷纷垂下视线深深地屈身行礼。但大卫的态度非常冷淡，比之对待在德温特庄园迎接他附庸还不如。他握着顾晗晗的手，径直从这些行礼如仪的贵族们之间走过，连一眼都吝啬去看他们。然而这些贵族们似乎并不在意这样的冷遇。大卫走过之后，他们自发站起来，乱哄哄缀在后面。

“大卫，”顾晗晗喵了一眼在仆人们后面紧跟不舍的贵族们，忍不住问道，“他们是你的附庸吗？”

“我没有这样了不起的附庸。”大卫忍不住发出一声淡淡的冷哼，“他们是杜兰家的亲戚，我亲爱的堂兄表妹伯父婶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