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玥见大山一直盯着自己看,又没说过话,便指着他道:“这个又是干嘛的?”
大山只顾着看,没有回答。
林卫无奈地用肘子碰了碰已经看得失神的大山,并咳嗽了两声。
大山这才回过神,然后恭敬回答:“俺…小人大山。”
林卫帮口道:“他是小人的同乡兼同僚,咱俩都是在东城的大牢当差的。”
“原来你俩是狱卒呀。”堇玥故意问道:“你叫大山是吧,你刚刚怎么一直盯着本公主看?是觉得本公主长得好看吗?”
大山不假思索地笑着答道:“好看!俺家还从来没见过像公主这么好看的人呢!”
对他无礼的说话方式,周新阳是见惯不怪,可在公主面前也这么没规矩,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只好皱起眉头,咳嗽了一声,然后向他递了个眼色。
大山起初以为周新阳眼睛入了沙子,后来看到其他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方晓得自己刚才说话太不失礼了,忙改口道:“回公主的话,公主长得如天仙一般漂亮,让小人不禁多看了几眼,如有冒犯,请公主恕罪。”
“你这人长得粗鄙,可说话还挺老实的!恕你无罪!”
“谢公主!”大山乐了,心想这个公主不仅人长得好看,连心肠也是那么好。
堇玥对他们道:“全都坐下吧,有话吃着说!”
可谁也不敢坐下与公主同席,除了…林卫。
他毫不避嫌地坐了下来,而且还是坐在公主的正对面。
周新阳走到他身后,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轻声道:“在公主面前怎能如此无礼!”
林卫却故作无知道:“我可没有无礼,刚刚不是公主叫咱们坐下的吗?”
堇玥对他的这份“无礼”倒是不怎么在意,还有点高兴,便向其他人再次说道:“你们都坐下吧。”
这会轮到大山跟着坐在林卫身边,笑呵呵地道:“那小人就不客气了。”
看到自己两位兄弟都如此不怕了,狗子觉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便壮着胆子坐到大山身边。
看着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真与公主同席而坐,周新阳直接就服了,都不敢看下去了。
丽儿和春月也在为这他们冒出一身冷汗来。
堇玥朝着还站着的三人道:“快做吧,这是本公主的命令!”
周新阳苦着脸说:“公主可别为难奴才了,就算天王老子给奴才的若干个胆子,奴才也是不敢的。”
丽儿也说道:“是呀,公主,您这不是要折煞奴才们了吗?”
“如今本公主都被你们扯到一条船上来了,哪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若再不坐下…”堇玥指着春月:“我就把这个丫头送回去给戚贵妃!”
这可使不得!丽儿忙向周新阳和春月使了个眼色,然后他们三个也乖乖地坐了下来。
这时林卫已经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大山说道:“你这短人平日不是最讲规矩的吗?怎么今日这德行?公主在上,当然是要给公主夹菜才对呀。”
从昨日第一眼见到林卫的时候,堇玥就觉得他骨瘦如柴,明显比其他同龄男子要瘦小。现在听到大山这话,堇玥便一下乐了:“大山,你方才叫他什么来着?短人?居然叫他短人?!这称呼好呀!!跟他十分贴切!”然后她对着林卫笑道:“那本公主以后也这么叫你吧,短人!”
林卫白了大山一眼,然后强颜欢笑道:“公主爱叫什么,便是什么吧。”
堇玥满意地笑了笑:“那么,我说短人,你现在可以说出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吧?”
林卫放下碗筷,一本正经地道:“小人想请公主帮着带春月姑娘去华城。”
堇玥盯着他轻笑道:“短人,你知道吗?你身边的两位兄弟都是憨直之人,脸上以及说话都是藏不住事的人。而你,表面老实耿直,内里却圆滑得很…”说着,她指着周新阳道:“与这个家伙不相伯仲。”
周新阳愣住了: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
他正要替自己辩解两句的时候,林卫先开口了:“公主此言差矣,小人怎可与周内侍相提并论?咱两可能都是圆滑,可小人顶多就是个圆滑的老实人,可周内侍嘛,则是圆滑十足的狡诈之辈。”
当着丽儿的面被这么损,周新阳可没法装沉默了,忙道:“等等,你这小子说得哪门子的话…”
丽儿拉住他,笑嘻嘻地竖起大拇指赞道:“这位小哥看人的眼光极好!”
“不不…”周新阳一下急了:“丽儿姑娘,我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丽儿捂住他的嘴细声与他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可是心知肚明的。莫失言了,公主殿下可在呢。”
堇玥根本没在意周新阳和丽儿的话,只笑着对林卫说:“这个姑娘,上回我才帮你们把她弄出宫外来,这次又要我帮着带她离开皇都。你们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林卫直言道:“公主殿下,上回与你谈的是周内侍他们,他们是如何说动你的,小人就不太清楚了。不过,这趟,是小人请公主帮忙,可是两码事,并无得寸进尺之说。”
堇玥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倒挺会巧言善辩的。”
丽儿插口道:“公主殿下,奴婢也求您帮个忙吧。戚贵妃不会放过春月的,迟早会找到这儿来。”
春月也慌了,一下跪在地上乞求道:“公主殿下最是菩萨心肠了,请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请再救救奴婢一回吧!奴婢只是宫墙内的一株在风雨中飘摇的纤弱垂柳,命一直都任由人拿捏,许多事都身不由己,如今连唯一可做依靠的贵妃娘娘也要夺我性命,奴婢可是无任何寄托了,只求保留这残命好度余生。求您了!”说完,便不断向公主磕头。
堇玥最受不了像她这样苦苦哀求的可怜样了,厌烦道:“行了行了,起来吧,别再磕了,头磕破了,见了血,本宫千年菩萨道行不就一朝丧了吗?再帮你这一回就好了。”
“春月姑娘,太好了。”狗子帮着扶起春月,并与丽儿一起向公主道谢。
“短人,你要我送她去华城倒也不是个问题,可你有啥办法让我父皇准许我去华城呢?最近父皇可真是把我盯得死死了,若真去华城,那个姓郑的准要跟着来。”
“在今日见到公主以前,我还真是给公主想了个好法子的。不过我来道观之前,就从老前辈口中得知了一些公主以前的光辉事迹,可真是令小人望尘莫及。我方知自己原来是阎王面前的小鬼头罢了。”
其他人都低着头没做声,唯独大山莫名其妙地问:“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嘛?”
“大山兄,你可不知了,眼前这位公主殿下,可是一等一的逃脱高手,若她真想逃出来,任谁都拦不住。曾经陛下命整个禁卫军日夜守在公主的门前,公主依然能无声无息地逃到宫外去,还一走就是走了半年呢。”
大山惊愕地问:“公主殿下,是真的吗?”
堇玥佩服地看着林卫:“没想到你这短人消息还挺灵的,不过,若真如你这般说,为何现在父皇只派一个郑清河看着我呢?”
“恐怕是郑大人的跟踪本领是无人能及,他是唯一能抓住你的人。”
堇玥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正如林卫所言,这郑清河简直就是她的克星,只要给他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就会像被冤鬼缠身一样,怎么也摆脱不了。
看到她脸色都变了,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忍住笑,继续道:“其实,众所周知皇后是最疼公主殿下了,公主是愿意的话,只要加把劲哄一下皇后,让皇后出面准予你到皇都附近的城镇走走,说不定皇上会把郑大人从你身边撤走了,你就自由了。不过,也许是殿下想多见见这位郑大人,所以才没这么做吧。”
“我想见他?呸!”堇玥那仙女的气质瞬间荡然无存,直接露出了本性来:“是活见鬼才对!!那家伙整天就当我是个囚犯一样,死盯不放!跟他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他就只会说四个字‘皇命难为’!”
林卫微微一笑,暗忖:这还很难说!像她这样的姑娘,可正是少女春心萌动的时候。
堇玥狠狠瞪着他:“哎!!你这短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本公主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姑娘,这春心要发芽也铁定是找准人才会发!!”
面对她每次都能猜中自己在想什么,林卫着实是吓了一惊,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看来聪明的姑娘就是不好惹。
他只好笑着拱手道:“小人不敢。”
还敢说不敢?我看你胆子可是大得很呢!
堇玥这么骂着,然后闷声道:“父皇母后那里我自由办法。不过到时候你们最好有一个人跟我一起上路吧!华城我不认得路,而且到时候也不知道把这丫头交给谁。更何况,我最终目的还是要去会会你说的那个姓鲁的公子,我要看看他都做出什么来。”
“公主殿下,去到那里直接找我娘吧。”狗子兴奋道:“到时候我娘会照顾好春月姑娘的。只是我没法告假…”
“那俺家去呗!”大山自告奋勇地举手道:“俺家还能充当公主殿下的保镖呢!”
“你不行!”林卫简单地否决了他。
“为啥?!难不成你想说你跟着去?”大山用怀疑的目光睨着他,心想这小子不会看上了堇玥公主了吧。
林卫直接道:“是咱们三个都不能去。咱们都是华城出来的,若在公主出游的时候告假,恐防惹人生疑,被姓戚的知道,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大家沉默了一会后,突然不约而同地看着周新阳。
周新阳猛地摇头摆手:“不行不行,我若出去那么多日,戚贵妃准会起疑的。”
丽儿低着头:“这也是,最可惜我从来没离开过皇都。”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直躺在竹椅上假寐的乐礼伸了个懒腰道:“听你们这帮孩子说了半天,最终还是没个好法子。果然还是嫩!”
狗子笑着喊:“师父,您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好点子?”
乐礼坐直了腰杆,打了个哈欠,淡淡道:“让我给你们出面吧。”
堇玥笑道:“哟,要劳动乐道长出马了,本公主还真过意不去呢。”
“哎哟,堇玥公主也在呀!”乐礼懒懒地站起来,向公主行了个礼,装傻地笑道:“几年没见,公主已出落成这般标致的大姑娘了,与年轻时的皇后娘娘是甚为相似。”
“本公主真没想到乐道长也蹚了这趟浑水来了。”
乐礼一副无奈道:“公主请别误会,贫道乃学道之人,见人有难,总不能见死不救的。”
“那么你刚刚说你出面替咱们解局,是怎么个解法?”
“这还不简单,皇上如今在修葺连州的皇家陵墓,待贫道与皇上说这番修葺怕是影响了陵墓中的皇气,让贫道去连州做一场法师,让皇气重新凝聚。届时贫道就说公主的八字有利于皇气的凝聚,便能把公主带去。而那位郑大人杀气太重,就不宜同行了。到时候去了连州,我们再‘顺便’去一下华城,当是观光就得了。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乐礼一说完,周新阳就站起来拍手叫好:“好!!乐道长这法子太妙了!就按照这去办吧!!”
林卫微微笑道:“因为道长这法子完全用不着周内侍出场,所以周内侍如此畅快?”
“那还用说!!谁还想再接这种没钱赚又麻烦的亏本的买卖呀!”周新阳毫不掩饰地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完全忘记了公主的存在。
丽儿别开脸,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真是积习难改,秉性难移!”
“公主殿下,奴才内急,先离开一会。”周新阳知道自己糗了,只好接尿遁。
“周大哥,你不晓得茅房在哪儿吧,我带你去!”狗子忙跟着他。
“那就有劳道长了。”堇玥恢复个公主样,站了起来:“就这么定了。”然后她对着春月,颇为正经道:“宫柳虽是随风雨摇摆,可并非是在垂死挣扎。风雨过后,柳枝就会现出新芽,绿柳更亮眼,这就是希望。”
“公主…这话是…”春月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堇玥叹了口气道:“生在宫里的人并非就是任人拿捏。别总想着依靠别人,希望一直在你自己身上。他们几个一次次想方设法你找出生路,而你这段日子里到底做了什么?是想着靠别人获得希望呢?还是自己想办法去寻求希望?你好好想吧。”
可春月似懂非懂地发着呆,一时无言以对。
堇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本公主也该走了,否则那姓郑的就会起疑,跑进来找了。”
所有人都站起来向公主行了个礼恭送公主离开。
可没一会,林卫跟着跑了出去,就在走廊上追上了堇玥:“公主殿下…”
堇玥转过身来:“短人?还有事?”
“你为何要与春月说那样的话?她只不过是个逃出来的宫女,你没必要对她如此上心。”
“这个嘛…”堇玥笑道:“可能我对她的态度有些生气吧。明明都被逼到绝境了,她还只想着逃离就算,什么都不做。我觉着最起码也站出来,在父皇母后面前狠狠戳一下她也好嘛。当然,我明白她一个女子什么都做不了。可她…到现在什么也没做。”
“你是恼她没站在皇后那边吗?”
“那倒也不是。”堇玥背靠着走廊的柱子,想了会道:“我二皇兄从前教过我,宫里的人,和宫外的人,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更高贵,没有谁更可怜。这个春月却把自己在宫里的生活说得那般凄惨,似乎宫里所有做主子的就是残酷不忍,而其他人就必定要同情她,我听着是又可笑,又可恨。要他们进宫做奴才,非我们所愿,乃千年祖制礼法规定的。而我身为公主,也有我的不甘与无奈,我的一辈子可不比她当奴才的好过,将来说不定就会要去哪个野蛮的国家去和亲了。再拿我母后来说吧,一宫之主,一国之母,那么多年来,她也是有数不尽的苦楚埋在心里,可她从未因此而把怨恨发泄到宫人身上去。她甚至想过,也许未来有一日,皇宫里再无主仆,所有人都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听完她的话,林卫没发一语,彼此沉默了一会,堇玥笑着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公主是疯了?或者是想说我在胡扯?”
日暮寒风拂过,卷起内院寥寥几片枯叶。林卫同样笑着道:“不,公主说得很好。”
“当然!本公主啥时候说的都很好!”堇玥露出如春日般的笑容,令人温暖。
“公主殿下!”因公主一直没出来,郑清河果然走了进来找,在内院的走廊上见到她与人说话,便走上去福礼道:“天色不早,是时候回宫了。”
“来了来了!真是个冤鬼!!”堇玥没看他一眼,只径直往前走…
林卫回到后面的小院子,大山凑到他身边悄悄问:“短人,你方才干嘛跑出去?是问公主殿下领赏钱吗?”
“才不是呢!”林卫苦笑道:“只是觉得公主看着有点像柳儿姑娘,便想问多两句而已。大山兄,你昨日才从王宅里搜出了六千两,怎么还想从公主身上赚赏钱呀?”
大山笑嘻嘻道:“这钱嘛,谁会嫌多的?”
“什么?!六千两?!”不知什么时候,周新阳在他面前如撞鬼一般大声惊吼道:“你们这两个混小子!居然瞒着我吃水那么深!!”
“你不说还好,你这一说俺家就记起来了!还要跟你算清那笔帐呢!!”大山扭住他的脖子质问道:“王泓那笔帐你是不是多赚了一百两?还有贵妃那边,是不是你又吃多了一两千两银子?给我从实招来!”
本来想着可以从他们那里多分到几千两,可没想到还被反咬了一口,周新阳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虚地笑着道:“这个嘛…大山哥,有话好好说呀!”
“好!!俺家就与你进屋里慢慢说清楚!!”
接着,周新阳就被大山硬生生地拖进屋里去了。
他们不时听到屋内传来周新阳的惨叫声。
春月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丽儿摆了摆手:“不用管他,是他自找的!”然后她握住春月双手道:“今日我给你带来的那些细软,去华城时候你记得都带上,天越来越冷,里面有几件御寒的大衣,你可以穿上的。里面还有些银子,带着傍身。在宫外日子可不比宫里,吃的用的都要花钱。”
春月热泪盈眶地道:“谢谢您…丽儿姐…”
“谢我做什么,我从头到尾都没做什么。你要谢就谢狗子和林卫他们…”丽儿指着狗子和林卫。
春月走到他们面前,泪流满面地向他们下跪致谢:“谢谢你们!”
“事都还没成,谢什么!”林卫忙扶起她:“华城如今也是百废待兴,什么都不如皇都,去到那儿,日子过得是好是坏,以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我明白,刚刚公主的话大概也是这个意思,我会努力靠自己活下去的!多得狗子这么为我筹谋…”
不过狗子不知在想什么,对她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林卫用手肘碰了碰他:“想什么呢?人家姑娘在与你说话呢。”
狗子这才回过神:“哦哦哦…春月姑娘,不谢不谢,举手之劳而已。我娘如今也是跟着林卫的阿娘做着些临工,到时候你也可以跟着做,这日子能过的,能过的。”
春月抹着脸上的泪水说着:“我已经满足了,对此,我实在感激不尽,有机会,我一定要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行了的!他们这些男人都不习惯姑娘感谢那么多次的。来,我与你进屋里收拾一下细软吧。”
丽儿拉着春月走进内屋。
林卫对躺在长竹椅上的乐礼鞠躬道:“此次真要感谢乐道长的帮忙了。”
乐礼摆了摆手:“顺道而已,反正我也有事要亲自与炎儿说,就去华城走一趟唄。”
林卫笑着道:“不过我听说王爷王妃现下是去了西土。”
乐礼很得意道:“也没关系,我去到那儿等着就是了。既然公主都掺进这事,我就在公主面前卖卖乖也好,说不定她到时候还有赏给我呢!”
林卫瞧着狗子坐了下来,继续陷入自我沉思中,便问道:“去了趟茅房回来就一直沉默不语,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狗子挠了一下脑门,如云山雾罩般地道:“小卫,你说着做内侍的,去个茅房,是蹲着,还是站着小解的呢?”
现在变成林卫蒙住了:“你这是什么怪问题?”
乐礼笑眯眯地插话了:“你这小子,这样的问题还用问的吗?做了内侍的,就是没了子孙根的,自然就只能像女人一样蹲着小解了呢!”
“哦哦哦…这样…”狗子自言自语着。
林卫忙问:“你到底说的谁?”
狗子支支吾吾,没回答。又是乐礼哼了声:“还能有谁,你们认识的内侍能有几个!”
林卫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叫道:“周新阳?”
狗子点了点头,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方才我带他去茅房,他原是把我赶回来,自己去上的。我突然也内急,便折返回去,在茅房外等着。就碰巧看到他门缝下,他的脚…是站着的…”
“这…怎么可能…”林卫惊愕得不知说什么好。
乐礼喝了一口酒,淡淡道:“这怎么不可能?只要他不是阉人,就有可能!”
“…”林卫完全无语。
狗子又细声道:“我又想起一件事,有一回,周内侍与我说话的时候忽然没了那娇声娇气的腔调,反倒…更像个男人那般…”
乐礼闭上双眼,悠哉地感叹道:“唉,这生活在宫里的人,每个人背后都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真与假,善与恶,又有什么重要呢!”
而林卫则双眼噔的一下全亮了,嘴角上扬:“周内侍呀周内侍,你行呀!改天我也要好好给你算算这些帐了!”
“一进来就听到有人说算账。这里不是道观吗?啥时候变成账房了?”
这么说着,二虾拎着菜肉和酒壶走了进来。
一闻到酒香,乐礼整个人就弹了起来,直接从他手上把酒抢了过来,闻了闻:“哎哟,这…这是百年佳酿呀,你这只虾真本事,这也能弄来。”
“是公子赏的!”二虾把菜肉都放在石桌上,然后坐在林卫身边,对乐礼说:“公子从各地酒庄运回来许多美酒,准备在大婚之日招呼宾客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帖子递给他:“这是公子给您老人家的请帖。”
乐礼看了一下帖子,笑笑道:“你家公子居然与炎儿家对上亲家了,真是一段好姻缘呀。”
“什么姻缘,”二虾瞪着林卫,闷闷道:“这是孽缘才对。”
看到他那敌视的目光,林卫突然想起了他们之间的赌约了,笑道:“其实二虾兄何必这么一顿子的愤恨?好歹也是你家公子的大喜事,你应该开心才对。至于咱俩的那个打赌…我根本就没当回事的,就算了。”
听他这么说,二虾打从心底高兴得不得了。他可是挣扎了好多天了,想过若遇到林卫,他应该如何应对好。可没想到林卫却比自己想的更为宽厚,他还真想马上说“那就算了”,可觉得这样就会显得自己太没男子气概了,只好道:“我二虾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我家公子要娶柳儿姑娘已成事实,那就是我输了,我肯定认了,以后就当你的保镖!”
狗子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林卫:“原来你们有这样的赌约呀,早知道我也与你们一块玩了!我也会赌柳儿姑娘会嫁给白公子,他们看着是挺配的。”
二虾一记重拳打到狗子的脑门上:“我好歹也是你的师兄,你这么帮着外人也不帮我?你这没出息的!”
狗子捂住脑袋委屈道:“小卫哪是外人嘛!”
“二虾兄,你要当保镖就随你吧,我也无所谓。”林卫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衣服:“天都快黑了,我与大山兄也该走了。”
“你现在走的话…”二虾提醒道:“走后山那条道下去吧。”
“为什么?”
二虾神神秘秘地道:“就在前面的山路下,发现了个尸体!”
狗子和林卫都定住了。而乐礼则坐了起来:“什么尸体?在哪里发现的?”
“就是在咱们平常来这儿的那条山路对着的那个湖边,应该是被野狗扒了出来,被路过的人看到,就报了官。我刚刚来的时候就瞧见官差们都来了,围了一坨人呢。那可是一具女尸呢。”
乐礼脸色变得沉重了:“怎么在道观附近出了这档子事?可能过不久官差就要来查问了。”
“官差来查的话,那春月姑娘在这儿不就麻烦了吗?”狗子急了。
“幸好我们是三人住一个屋里的,今晚先让春月姑娘搬到咱们那儿?。”林卫提醒道:“乐道长,事不宜迟了。”
“确实,看来我也要赶紧了,明日我就去宫里见见陛下吧。”乐礼这么打算着。
狗子忙走进去找春月。
二虾却完全不知道他们搞的什么名堂,个个比他还紧张,还神秘。他这样被无视,有点不爽快,便大声补了一句:“那具女尸可是无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