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丹帝 第十一章 无法拒绝的谎言

听到杨歌毫不掩饰的粗鲁发言，赵明全虽然表面上不露声色，右手的拳头却悄悄攥紧，他有一拳打歪杨歌鼻子的冲动，却因为苏明洁站在杨歌的身边而迟迟不敢动手。

他面色铁青，身体因为杨歌的侮辱而无法抑制地微微发抖。可他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他没有必要在眼下和杨歌发生任何正面冲突，这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

如果赵明全的猜测没有出错的话，贸然前往亡灵的聚居地，执行侦察任务的杨歌很快就会是一个死人了。他觉得不需要和死人为这种尊严上的事斤斤计较。

赵明全琢磨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觉得已经从总会发布的秘密命令中猜到了这样做的原因：

接取侦察亡灵任务的新手冒险者们应该只是棋局上试探高阶亡灵强度的弃卒。如果这些可憎的亡灵真的达到了冒险者总会认定足以改变人类帝国政策的高度，那些新手冒险者们在接下来面对亡灵的屠杀时，哪怕幸运地从亡灵的聚居地逃生，也将得不到任何的救援。

甚至会以他们莽撞冲动的行为作为背锅理由，派出一些潜伏在他们中间的秘密人员，有意识地激怒亡灵到达周围的城市，造成平民大量死亡的惨剧发生。

如果有冒险者侥幸逃脱了死亡的命运，为了隐藏行会不作为的真相，冒险者行会甚至不介意利用其它种族的杀手来进行灭口的工作。

这是为了让冒险者行会的高端战力公然出现在各个要害城市的合理借口，也是为了让冒险者行会在公众面前承受巨大损失，建立起足够民望的改革基础。

当然，这些死去的冒险者未来会是行会缅怀的英雄，会长大人会在慰灵碑面前跪下，用痛哭失声来表演她内心的悲痛，她还会在大众面前承诺这些冒险者的鲜血没有白流，却不会让大众知道这件事幕后的博弈。

赵明全努力让他自己平静下来，他担心杨歌刚才的话语只是为了打乱他的思绪。一旦他表示出愤怒的态度，很快就会被杨歌拥有的特殊能力所利用，像上次暴露他自身的把柄那样，不经意的说出行会隐藏的秘密。

赵明全知道他要是泄露了这种程度的秘密，那么死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冷笑一声，觉得杨歌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愚蠢，这位年轻人只知道依赖特殊能力，想要重复使用相同的招数来针对他，根本不会获得杨歌想要的结果。

但赵明全也不敢大意，默默在心里提醒他自己不能说错任何一句话。他相信通过他的周密准备，一定不会给杨歌任何的机会。

他不经意地扫视了围观的冒险者们一眼，发现这些冒险者们没有一个人敢于直视他的眼睛，也没有一个人有勇气质疑他的行动。只是这些冒险者们被杨歌的说法搞的半信半疑，不肯相信赵明全这样的高层人物有直面亡灵的勇气和行动。

虽然没有人敢在赵明全面前说些什么，可赵明全还是非常担心杨歌发现了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直接在另一个类似难度的任务上——即侦察魔族动向，破坏魔族阴谋的任务下面签了字。

在高阶亡灵出现在城市附近，危险正在急速集结的重要关头，魔族的探子们一定会收敛他们的行动。

毕竟，人类和亡灵无论是哪一方损失惨重，对魔族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要是魔族频繁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导致任何一方因为顾忌魔族的行动而保留实力，那才是魔族探子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所以，赵明全只是利用他和其他冒险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等把这个面子找回来而已，他并没有把自身的安全暴露在危险之中。

但其他人不知道这一点，这个行为已经足够他对杨歌的回应也进行火药味十足的挑衅。

“我不敢接你这种水平的任务？躲在史诗级强者后面的垃圾……我只是不屑于和你为伍！”

赵明全把接取任务的签字展示在大家的面前，然后他冲杨歌冷哼一声，认为这样杨歌就无话可说。

可杨歌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既然赵明全想要让他踩中这个陷阱，那这个任务一定有着他不敢接取的秘密。他只需要死死抓住这一点也就足够了。甚至不需要像之前的任务提示那样确切的了解将会发生什么样的灾难事件。

杨歌轻蔑地笑了笑，说出了赵明全竭力隐藏的秘密。

“侦察亡灵可比寻找魔族探子困难多了，废物你要真的是不屑于和我为伍，那我们把任务换一换？诡辩毫无意义，你以为你这种小花招能骗得了谁？”

“他居然知道总会发布的秘密命令？是谁告诉他的？”赵明全有些惊讶，可他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盘算着该用什么样的谎言把这件事敷衍过去，可杨歌却并不给他考虑的时间。

“嘿，废物你耳朵聋了吗？怎么不说话了！侦察亡灵的任务九死一生，你接别的任务能和它的风险相提并论吗？”

杨歌感觉赵明全已经有些慌张失措了，他立刻开启了催眠技能，想要从赵明全的口中吐露相关的秘密，来警告其他冒险者。

这个所谓的侦察亡灵任务有着很高的风险，如果能劝退大多数水平不高的冒险者，杨歌觉得可以减少没有任何意义的牺牲。

这并不是命运系统的要求，却是杨歌个人意志的体现。

当然，杨歌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减少牺牲，这也是他对赵明全的一次试探。

“希望赵明全没有察觉到我的能力……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启用备用计划。”

杨歌心情复杂的看着赵明全的脸，他并不希望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虽然这样做对他的命运任务反而有利。

“什么？侦察亡灵的这个任务非常危险？那我还是不要接了吧！”胆小的冒险者有些退缩了。

“杨歌的背后可是一位史诗级的冒险者，他说的话应该不是简单的谣言。”聪明的冒险者感觉已经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行会应该不会故意让我们送死的，难道说……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更多的冒险者没有直接做出这件事的判断，而是站在一旁观察赵明全的反应。

“……胡说八道！只有一些杂鱼而已，谈什么九死一生？别做梦了！冒险者行会根本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赵明全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诱导他说出冒险者行会的秘密，可他早就提前做好了相应的防范准备。甚至为此使用了一张昂贵的，防御心智魔法的一次性卷轴。

为了挽回其他冒险者的信任，赵明全决定也接下杨歌的那个任务。

“换就换，我还怕这个？我只是觉得侦察亡灵这种简单的任务交给你们就行了，既然你有意见，那我跟你一起接也就是了。省得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意见！”

虽然赵明全堂而皇之地在接取任务的申请上签下了他自己的名字，但他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会出现在亡灵盘踞地点的附近。

这仅仅只是安抚其他冒险者的一个借口而已，虽然这个必定失败的任务会计入他的档案之中，但对赵明全而言，也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太天真了，居然以为我不敢接任务？接了又不代表一定要完成，我早就说这个叫杨歌的垃圾除了有点特殊的能力，根本一无是处！”

赵明全得意洋洋的看着杨歌，他认为杨歌这一次所谓的计划简直是漏洞百出，就算杨歌发现了冒险者行会的这个秘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的发生。

他在心里暗暗发笑，把想说的话埋在心底。

“就算杨歌你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你来这个城市的时间实在太短了，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我要是你，可不会在这里和我争论，而是先在亡灵的前沿地带主动进行冒险的侦察，再用自己的行动来取得一部分人的信任。你还是太年轻了！”

可杨歌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环顾围观的那些冒险者们，说出了他早已经准备好的台词。

杨歌的脸突然胀得通红，他像是火山爆发一样破口大骂，在大众面前发泄他的不满。

“不肯相信我说的话？你们都是无知的傻瓜！都是愚蠢的混蛋，都是像蟑螂一样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东西！”

他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让人感觉到他无计可施的憋屈。他用拳头使劲锤着墙壁，似乎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办法。

“别生气别生气……他们会明白的。”蔡瑞穗似乎被吓了一跳，在一旁拍了拍杨歌的后背，希望杨歌能平复心情。

她没有看清楚杨歌的伪装，苏明洁却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杨歌恢复了正常，开始平静地，有条理地说出了和刚才的愤怒不一样的冷静发言。

“我知道冒险者行会的成员都比较保守，始终还是不肯相信我的侦察，但我说的这些危险都是真的！那些高阶亡灵非常棘手，大家如果遇到了一定要小心。”

杨歌无奈地摊了摊手，作出一副明明知道所有真相却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是有办法从它们的手中逃脱的，如果你们遇到了危险，如果你们终于发现我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们可以向我求助。我不敢保证救出每一个人，但我提前准备的资料应该可以让大家的生存率大大提高！”

赵明全皱了皱眉头，他想要说些话来证明杨歌的不可靠，可杨歌在这个时候却望向赵明全，意有所指的说。

“我相信冒险者行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它的成员去死，我相信他们只是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如果他们提前知道那些是高阶亡灵，一定不会让大家参与这个任务。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选择是多么愚蠢！

这一点，从刚才赵明全先生怒斥我的语言中就可以看出来。冒险者行会的组织者们都是高尚的绅士，却不是合格的领导者。

赵先生，你明明不知道有高阶亡灵存在这件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一直不肯相信我说的话呢！

你这样愚蠢，会害死很多人的！”

“成功了……主人果然从我的提示里发现了很多东西！这是在争夺未来的领导权？那我需要帮他一把。”苏明洁在心里暗暗盘算杨歌这样说的利益得失，她抬起了她那高傲的头颅，用不甘心而又担忧大家的眼神看向这些围观的冒险者。

“如果真的在亡灵的聚居地有高阶亡灵存在，相信大家应该也希望身边出现史诗级的队友吧！

我是杨歌的冒险团成员，高阶亡灵的发现有我的一部分贡献，既然大家暂时不相信这件事，那么等到它们真的出现以后，希望大家能接受我们的指点，服从我们的安全，我们会尽力带大家一起活着回来！”

苏明洁的这个保证让在场的冒险者都松了一口气，如果情况真的像杨歌说的那样危险，呆在苏明洁身边将会是最正确的决定。

“你……我不相信你！哪有什么高阶亡灵？根本不存在！”赵明全听到杨歌的发言才发现大事不妙，他想要说些什么来否认杨歌的指控，结果却发现他自己根本无话可说。

他不可能表现出知道高阶亡灵就在附近的这件事，他也不可能说冒险者行会的目的其实是故意送大家去死的事实，这个谎言他不得不承认，或者至少他完全没有办法加以否认。

杨歌所说的那个没有可靠消息渠道的理由，是他目前无法驳斥的完美借口。

如果不肯承认这个借口，赵明全就要找到更合适的理由，这可不是他一时半会能解决的问题。

赵明全在心里暗暗叫苦，杨歌的这个举动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杨歌的说法。

杨歌之前嘲讽他的目的也并不是单纯为了打脸，甚至也不是为了诱导他说出秘密的催眠技能，那些都只是为了隐藏真正陷阱的烟雾，杨歌的真正目标是为了让他亲口承认冒险者行会没有发现高阶亡灵的存在，所以才会出现误判和牺牲者。

只有这样，当侦察亡灵的任务发生意外以后，其他冒险者才会相信杨歌的判断，自觉的认同杨歌在这种危急情况下的领导权。

“真没想到，我以为我已经识破了杨歌的计划，居然还是着了他的道！

杨歌并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认可，他只是让我无法否认我的选择！

我和他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但是他居然选择了我无法拒绝的谎言！这是我没有办法胜过他的原因！”

赵明全发出不甘心的哀叹，他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在杨歌面前居然是这样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