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等公交了,”钱真洋和她的两个小伙伴在十字路口分手,“拜拜!你俩注意安全啊!”
“好嘞,亲爱的!”鲍可娜手掌贴在嘴唇上,短短几秒,完成一个爱的飞吻。
“你也是!拜拜!”金妍尔跟钱真洋道别,再将头转向鲍可娜,“你别那么油腻好不好。”
“我这不叫油腻,我这叫有爱。”鲍可娜申辩道。
“好吧,好吧,就你最有爱了。”
金妍尔和鲍可娜一同走在小巷子左侧。车道的车川流不息,人行道的人络绎不绝。一对父母,加一个半大小子或者大姑娘,这样的搭配随处可见。她们俩都猜,这些学生跟家长,要么是在附近找吃的的,要么是在附近找旅馆的。
“哪天我也在省实验附近开个旅馆,大——大的旅馆,”鲍可娜边说,边用胳膊比划,“一到高考这种时候,就发了,七号、八号、九号,赚翻天了都。”
“不光高考,考研也能赚翻,”金妍尔跟着她,一起畅想在省实验开宾馆的“钱景”,“考研咱学校也是考点,你忘了?考公务员咱也是考点,考教师咱也是考点,中考咱也是考点,咱学校专门承接各种大型考试,谁叫咱在西坡大街上呢。”
“数钱数到手抽筋……”鲍可娜在美好的幻想里遨游着,眼里直冒一摞摞红彤彤人民币,“咱的一个亿小目标,指日可待啊。”
“嗯,指日可待,”虚幻的“钱景”太过美好,连金妍尔也不忍心戳破,跟鲍可娜一同做起美梦,“咱就在省实验这儿驻扎不动,开个宾馆收钱,收个几年,别说一个亿,好几十亿都有了。”
鲍可娜忽然意识到,她俩在大街上讨论以亿为单位的钱数,实在丢人。
“算了,咱还是不做梦了,”没等金妍尔揭穿,鲍可娜就主动戳破了白日梦,“还是做安分守己的好公民得了。”
“哎,你还知道你在做梦啊?”金妍尔盼着鲍可娜梦醒,盼了好久了,“开个宾馆得不少钱吧?算了,不提这个了,换个话题。你说,在省实验门口卖帐篷,是不是也能创收一小笔?”
“到时候,你拿帐篷到门口,一下被俩保安给推开了,帐篷洒一地,咋整?”
“我傻子啊,我站门口那么近,”金妍尔嫌弃着,撇撇手,“我说的门口,是个比较宽泛的范围,就是学校周边那一圈儿位置。咱可以向小猫她姐取取经。”
“小猫她姐?”鲍可娜问,“她在考场旁边卖过帐篷?”
“嗯,当然了,”金妍尔使劲点点头,“她姐以前,好像是咱还读初中的时候,拿一堆帐篷,还有一堆配套的杂七杂八的一些玩艺儿,蹲守在东道区一个高考考点那儿。小猫跟我说的……”
“……你问了她卖了多少钱吗?”鲍可娜听得津津有味,“给我讲讲呗。”
“那我没问,不过应该没多钱儿吧?”金妍尔自顾自推测着,“哪好意思打探人家生意。”
“没多钱儿啊?那就算了,”鲍可娜立刻表现出不屑一顾,“一个亿以下的生意我不接,iss鲍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那你想接几个亿的?你王思聪啊?还是王思聪他爸啊?”金妍尔非常想把鲍可娜按地上揍一顿。
“都不是,我是你的马云爸爸。”鲍可娜缓缓道出“真相”,“怎么样?遇到马爸爸了,约不约?”
“不约,我都遇到多少个冒充马云的了,不缺你一个。”金妍尔撇撇嘴,说,“再说了,我爸爸只有一个,马云再有钱,我都不会认干爹的。”
“好吧,就你有操守,不为有钱人折腰。”
“哎,小猫她姐现在找到工作了吧?”鲍可娜话锋一转,问道。
“找是找到了,找了半天,可算找到了,”说到这儿,金妍尔脸色微微一沉,“就是钱太少了,才三千多。也是,这年头,秋大毕业的,找个好工作,有点不大容易。”
“我高考可不能考985以下的,”鲍可娜发着誓,在心里攥了攥小拳头,“考师大都不行,受不了以后赚不了钱。”
最受不了以后赚不钱的,又不是你。金妍尔看着鲍可娜,心想。
聊着,聊着,两人来到十字路口。
“我去马路那边啦,我妈在那边等我呢。拜拜了,妍尔亲爱的,”说话的工夫,鲍可娜又送出一个飞吻,“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噢。”
“唉,还是一如既往的油腻,”金妍尔半是嫌弃,半是觉得好笑,“拜拜,你也注意安全!”
“拜拜!亲爱的!”鲍可娜依依惜别,“下次再见到你,是哪天来着?下周一。让我算一下哈……三日不见,如隔九秋。”
“虚伪,你要是想见我,明天坐地铁来我家不就完了。”金妍尔笑着说,往鲍可娜肩上拍一巴掌。
“没空,这几天全都有课,”鲍可娜作楚楚可怜状,“对不起,亲爱的,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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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你还是爱我的。”
“嗯嗯嗯,爱你,爱你。”金妍尔敷衍道。
“好啦,我要过马路啦!”
西坡大街,人行道绿灯亮起。车辆全都规规矩矩停住,止步人行道右侧。鲍可娜边在斑马线上走,边给金妍尔送了个远距离飞吻,好像鲍可娜是维密压轴模特似的。
“唉,家离着近。就是好啊。”
金妍尔想,人家鲍可娜走个十分多钟能直接到家,而她自己,只能坐地铁坐半个多小时坐回家,人跟人的差距真大。金妍尔又想,钱真洋连地铁都没得坐,还得倒两班公交,坐一个多小时车。这让金妍尔得到了不少宽慰。
她望见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学生与家长,想到自己明年明日的高考,想到高考后相约北京的约定,再想到——
金妍尔立刻垂下头,脖子仿佛一下子失去支撑作用。眼前脚下,只剩一片灰砖头路面,被夏日傍晚天空中微弱的光线染成暗淡的深蓝,暗淡得砖与砖之间的缝隙快要看不见。
眼睛好像又要兜不住眼泪了。金妍尔在地铁站进站口五十米开外站下,低下头,揉揉眼睛,泪水湿了她攥紧的双拳。突然,她察觉到,有阵风从她身边经过。放平时,金妍尔会略作好奇,好奇这个走路带风的姑娘是谁。但是,和大宇在一块儿的时光,占据了她的整颗心脏,片片记忆碎片,全都在她心里泛起。她想起,夜深人静时的被窝里,她总会偷偷打开早已充满电的手机,在夜晚里小小的荧光屏上,看全国u18组别各大冰球赛事的实况录像。要知道,她原本是怕黑的,从小时候分房睡,到上高中的时候,一直都是,连她最爱的大个儿维尼熊抱枕,都救不了她对小房间里黑暗的惧怕。但自从她迷上晚上看冰球赛,她就不再需要抱枕来给她独睡的勇气了,只要她白天没法去现场用肉眼看的比赛,她便会睡得香甜,无忧无虑,进入美妙的梦乡。但也有一次例外。有天中午,她和钱真洋、鲍可娜一起坐在食堂吃饭,电视上正好在播,大宇所在的队伍卫冕了全国u18冠军,其余两个小伙伴在向她这个“队长媳妇”祝贺,可金妍尔愣是没第一时间听见,她脑袋里“嗡”的一声,眼睛流出止不住的热泪,滚烫滚烫的。等钱真洋的小巴掌拍到她后背上,她才被生生拽回现实世界里,接着往嘴里塞米饭。回到家,按着性子,复习完功课、做完作业、预习完新课,她才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关上房门,盖上被子,脑袋钻进去,看蒋臻宇的队伍大获全胜、二度捧杯。伴着冰球场上《我们是冠军》的音乐,她也禁不住要和现场的球员、教练和观众们一同振臂高呼,仿佛身临其境。她有点困了,但她只是看了看手机锁屏显示的一点五十六,就又将进度条拉到最左侧,从头开始看起。到了六点十分,手机闹钟大肆作响,她才明白过来,为了区区一场球赛,她竟从天黑看到了天将明。晨间,洗漱、吃饭、穿衣服的时间都很紧迫,她只好等进了地铁车厢里以后,抽出看数学压轴题解析的空儿,给大宇发一条“你们队今年又赢了,么么哒”的微信。一进二十班教室,遇到钱真洋鲍可娜她们俩,她便遭到了早就料到会有的调侃。那是金妍尔所受的最令她记忆犹新的一次。
但愿没人能看出我哭过。金妍尔想着,稍稍抬起头,稳稳神,往进站口方向走去,感到两条腿有点软,有点走不动道。进站口附近人来人往,她低头走路的时候,时不时迅速抬头向前看一眼,看完了,再把头低下。前面有个大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推开了进站口的门,金妍尔紧跟他后面,等着乘坐由进站口通往地下站台的扶梯。
“设备维修中。”
一块立在地上的黄色标示牌,堵在自动扶梯口。扶梯应该是坏了。金妍尔看标示牌,看得有点泄气。乘不了扶梯,她只能走扶梯旁边一大长段楼梯。她心里有点抵触,因为她没有走楼梯的劲儿。她连下楼梯的劲儿都不太够。她只得跟着前面那位小伙子,跟着他下楼梯。从楼梯第一阶,下到楼梯最后一阶,她怀疑自己是滚下来的。一百多阶的台阶啊。
走过长长的通道,金妍尔来到安检处,扔书包到传送带上,等安检处画浓妆的小姐姐检查完她身上有没有什么违禁物品,她又站到传送带另一侧旁,等传送带把她的书包送出来,她又拎起书包,快步走到匣机前,刷了早在兜里揣着的公交地铁一卡通,让匣机放她通行,又匆匆赶往候车室,等着开向北环城路的地铁驶来。站在地铁轨道旁,她看看右上方的闭路电视,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下趟列车还有五分钟才到。看来,上辆车刚开走。果然如此。金妍尔想起进站时的情形,想起楼梯上迎面而来的出站人流。
没来由地,今天中午的分手微信,又出现在她脑海。一瞬间,她不好受得不得了,站直的腿仿佛又变软了,她感觉自己好像要立刻蹲下去,或者是要立刻倒下去。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她知道,作为懂事的人,不能像没教没养的小孩子一样,倒在地铁站台上,尽情哭闹,尽情撒泼打滚,何况是向来要强的她。她没多想,被内心的一股动力推着,径直冲去地铁卫生间,想进卫生间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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