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顾文澜到了及笄之年,她来到上清宫已有五年之久了。
进入上清宫的第一天她就表达了要皈依的意愿,当天开始就随着众弟子上晚课,此后,每日卯时早课,酉时晚课,念诵学习经文,与其他弟子无异。
顾文澜天资聪颖,晦涩难懂的经文到她这里读个几遍不但能倒背如流,还能领会到其中的精义,有自己理解之外还能举一反三,而在医道上的天赋更是让清元道长惊喜。
实际上,这也得益于那份记忆,传统中医的基础理论本就脱胎于道家的哲学思想,她理解了“天人合一”、阴阳、五行,领悟道教中的各个经义、学说也就不难了。
上清派的教义与医学相柔和,比起其他派系更注重养生,延年益寿,弟子多有学医,祖师魏华存的《黄庭经》更是必学的功课。像顾文澜这样悟性佳,品性好,有医学天赋的,清元只恨不得赶紧为她举办仪式,收为弟子,好好培养。
经过对道经师三宝表示信奉皈依、受持九戒、经受传度的仪式,顾文澜就正式成为了上清宫的一名道士,拜住持清元法师为师。清元为她取了道名,排云字辈,取名为宁,自此,无论是在上清宫内还是在宫外,顾文澜都自称云宁,包括最亲的人,清扬和陈滨也依她改口呼道名。
这五年间,除了要学习道法,云宁更多的时间是花在医学上。
为她留下后世记忆的女子自小就跟着老师父学习中医,读书时选择的是西医临床专业,工作后在中医院上班,对于中西医结合治疗,很有自己的一套,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医生,可以说是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临床医学,繁忙的工作之外从来没有停下过学习的步伐,做研究、*文、关注前沿信息、与同行们交流经验。
几十年的积累,随便哪一点,拿出来都可以四处彰显本事,扬名立万,当然,以顾云宁稳重低调的性情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她甚至是从零开始学起,从《内经》到《本草》,从《伤寒论》到《千金方》,自古到今的众多医家著作,每本都读得仔细,学得认真,做得笔记订起来比原书还要厚。一边学习的同时,一边同步整理记忆中后世的医学知识,再做对比参照。
这么做,除了是因为云宁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特别之处外,更多的是因为她在那份记忆中体会到了作为一个医者要有的强烈的责任心。
近一年来,云宁偶尔也会跟着清扬外出,帮着陈伯照顾他,三人就在云州游山玩水,其中有一次还混在商队里去了一趟南邦国。
这日,三人才从邻近州城回来,归置东西忙碌了一整天,刚点上灯,就来了一负责巡逻的居士,说是山门处有人求见云宁。
自从云宁开始义诊后,大家也都知道不好上盘龙山打扰人家修行,就是外地来的患者,也会有本地人告诫规矩,因此三人颇为诧异会有人在这天要黑时求见。
云宁担心是急症患者,连忙背起医药箱,打着灯笼下去,陈滨担心她,也跟了过去。
从青石台阶下到山门,天已经完全漆黑,四处又是山林,两人手上的那点光亮仿佛随时都会被吞灭。
突然,边上林子里钻出一人,黑漆漆的。陈滨迅速地将云宁护在身后,若非那“黑人”在离着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外就停了下来,陈滨早一脚踹了过去。
只见那人摘下头上罩着黑布的帽子,卸下脸上的伪装,向二人施了一礼:“二位道长好。”
人在灯笼能照见的范围,云宁和陈滨看见他长相也就认出来了,居然是云州城内的仵作李森。
云宁行医,且是出了名的医术好,又是修道之人,有正气,遇到一些特别的案件时,官府偶尔会请她去帮忙看看,因此和李森有过几面之缘。此时,她见李森孤身一人,行动自如,不像是生病,又刻意伪装打扮来找她,一时间竟摸不着头绪。
陈滨却是从见到李森起就保持警惕,对他大声喝道:“天都黑了,你来这干嘛,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哼,一个大男人黑着天的时候找我家小小姐,你也敢!
李森没在意陈滨的态度,向二人鞠了一躬,态度诚恳,低声说:“这时候打扰两位道长,是我的不是,只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二位道长见谅。”
没等李森说完,陈滨抢先回他:“天黑了,云宁道长不能离开上清宫,要是有人病了,你在城里找郎中岂不更方便,快速速离开,不要耽误了病情。”
李森:“道长知道我是仵作,城中义庄也归我管,今日天还没亮时就有人用草席卷了两具...过来,叫我送到乱葬岗埋了,结果我把她们抬上车的时候发现两人都还有心跳,就翻开了草席查看,这...看那俩人气都快断了,迫不得已之下,也只能给她们喂了点水,到这会儿,二人更是发起高热。”
“这俩人是大户人家里扔出来的,死了官府也不会管,只是我不忍心看着她们死在我面前,只能来求助道长,又怕被人发现,所以一路伪装了模样,挑没人的小路走,趁着天黑才出现。”
云宁问:“那他们人呢?”
李森:“我把马车藏在那边林子里,她们在马车上呢。”
云宁:“那你快把马车牵过来吧,我看看什么情况。”
李森闻言,回身钻进林子里。
陈滨不赞同地对云宁说:“他们身份可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宁也知道一个不小心容易惹上纠纷,只是李森的神态不像做假,回他:“还是先看看吧,人都送来了,总要看看还能不能救。”
李森动作很快地把马车拉了出来,后面的平板上有两个被草席裹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