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灵手札 339小女不敢奉旨（上）

“你们姐妹皆是忠良之后。各退一步为好。”

赵慎并没有给她机会把袖子里要弄死平城郡王的文书折子取出来，慢慢说着，“八宝印是你生父变卖家产换取收藏的。你和永宁郡夫人是为了郑家的案子才失和？主谋伏诛。既然已然洗去冤情，何必再有心结。还是重新认亲才好。”

皇帝管得宽有人情味不太好。尤其是拉偏架就太讨厌了。她如此想着沉默良久，旁边的范文存打眼色她都没接，小范急得又给另一边的傅九使眼色。傅九沉默不语。亭檐的灯笼摇晃着，她才轻声道：

“小女不敢春旨。”

赵慎脸色一沉，眼看要发作，傅九已经抢上一步：“陛下，福州奉安军里郑太尉之女邓裹儿有诉冤状送到京城。”

陛下愕然道：“郑太尉之女？”然而看向她的眼神就变了。

赵慎如今不理会她六情不认绝不认亲，却站起厉声：“你父郑大龙竟然与福州奉安军有往来！？郑太尉三十年前泉州海寇出身称王于海上，归诚于朝廷，太上皇与朕待他甚厚，他前年病逝朕特意下旨加封为太尉！他竟然还在生前与海贼出身的私商有往来？朕一再下旨不许武将与私商勾结妄为！违者立斩——！”

她连忙从袖中取出双手呈上：“陛下，这是邓裹儿之诉冤枉状。小女家并不敢如此！邓裹儿”

随驾的傅九给了范文存一个眼色，这小子连忙上前把事由向赵慎解说了一番，原来福建奉安军郑太尉归诚朝廷之前是福建海上巨寇，他有一女儿名唤裹儿。此女幼时在海上失散，以为已经死了，没料到这小裹儿被人养大，本来要嫁给一名富有的海外蕃商为妾。

没料到陛下听后，立时反问几句，范文存不知道的傅九都一一回答了：“陛下，这邓裹儿和郑选女一样都是被海上流贼所收养。郑选女被郑大龙所救，邓裹儿则是被郑大龙府中的管事邓小龙所救。”

“既然嫁给蕃商为妾，便是养父邓小龙养大她又卖了得钱罢了！”赵慎不是深宫里不知民情的皇帝，果然举一知十，不好糊弄，她一听就暗暗叫苦，皇帝挥手让傅九闭嘴，只问她，“你与她同为养女，为何遭遇不同？你家必不知道这邓课儿真正的身世，如何又得知邓裹儿本是郑太尉之女？若是说不清楚——便是在郑太尉死后编造出一个女儿罢了。不过是为了陷平城郡王入罪——！”

“陛下，小女不敢。此蕃商在泉州口外一百二十里海面被贼所杀，海船五条上的财货被掠夺一空。连裹儿也被抢走送进平城郡王府。她亲眼看到，平城郡王就是贼伙的指使人。”

“朕早知此事！不足为信！”

她听得暗叹，陛下要是就这样放过了平城郡王，赵若愚就完了。接下来就是郑家。

“陛下，臣以为，赵若愚既然也提起此事，多少也有三分真。还请陛下斟酌。”傅九很是违心地拱手，“臣信以泉州宗亲赵若愚之为人，又有三百户宗亲联署入京城告到了宗正司，此事绝不至于是凭空捏造，刻意诬陷平城郡王。”

她听了这几句，心中感动地想着：傅九真是个好人。

就连范文存都多看了表弟两眼，果然映风表弟越来越老奸巨滑了。

“赵若愚——太过狂悖，大哥儿你处处庇护于他，还遣他今日在御园迎接平城郡王入御园，为他们缓和。没料到此子甚是无礼辱骂平城。平城在朕面前哭诉。他在宗亲中收关人心邀名沽誉，朕以为其心不可测！”

这是太上皇在御园里和陛下说的话，傅九当然是听说过的。如今当着她的面，在陛下跟前为赵若愚说好话，于赵若愚其实有害无利。范文存心想着。

除非赵若愚这回不来考殿试了。归园田居以示无心功名得禄。

然而亭中的她何尝不知道风声？否则她何必再来见陛下。何必祭出邓裹儿这家丑？

“陛下，这邓裹儿比小女大几岁，从小和小女一起长大，但生得比小女美貌。性子比小女机灵，打架时力气也比小女大。小女经常被她欺负。”她一咬牙，决定把实话说了，“在海上时也罢了，小女让着她。但到得郑家立业，小女就让不得了。以往的老兄弟如今有主仆之分。小女是主家的女儿，邓裹儿是家仆大管事的女儿——”

傅九瞟了皇帝一眼，陛下没有打断她这样说些不着疼痒的闺阁中事就是提前知道了这邓裹儿了。他再看看亭中站着的郑归音，她神情倒也镇定，只是带着十二分的难堪，似乎是不得不说了女儿家的这些小心眼，但他可知道，这事她是心里有盘算的。

方才在射殿外侯见，又跟随陛下摆驾到选德殿。也有一段纷扰足够她与他悄悄商量。途中，她犹豫好久才细声和她说：“……记得不要告诉淑妃。我只告诉你——郑太尉家邓裹儿的事我早说给了张娘娘，张娘娘一定早就查过和陛下提了。”

“……你什么时候告诉张娘娘？她来御园前必是不知道的。她在御园也没有单独再见过你——”他太清楚了，张娘娘在御园只见她两回，两回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张娘娘去审问她时和她闹得极不痛快。

“我和娘娘吵架——不，是娘娘在御园里审问训斥我的时候，我就和她说了。我怎么会和娘娘争？我可是张娘娘的人——”再度标榜了自己的立场，她又嘀咕讥笑，“陈强和齐武真没用，被女官们赶得远远的。”她嘻嘻笑，被他追问也死活不肯说清其中的曲折，只说故意提了家里的美人邓裹儿比张娘娘还要美貌，故意气张娘娘。张娘娘回去一定会查邓裹儿。

“凭咱们张娘娘那样的才情，人人都说她是京城第一才女——”她得意洋洋，昂着头指着殿上高悬的月亮，月光迷人，星星们都无法与之相比美，“她这样的人，听得必不服气。再是觉得我胡说八道。也要去查查世上有比她查的美人不是？一查到她是郑太尉的女儿，难道还不第一个和陛下提？”

平城郡王和张宰相也不对付。

她的眸在月光下发亮，无声地吹嘘着：她真是太聪明了。郑二娘子这模样儿是很美很叫他着迷，但这混帐娘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傅九心里门清。

尤其她方才当着皇帝的面说什么？小女不敢奉旨？陛下为你们姐妹劝说是那是想维护卢四夫人。免得外面有人传她待异父的妹妹太刻薄。你这样不识抬举还想参选进宫。难道是故意让皇帝讨厌你，方便你在宫里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