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乡间地头出行难,平(日ri)里无论是去赶集还是往镇上采买东西,皆是靠两条腿走路的,极少人家会赶驴车前行。不过,这仅仅是在家附近,要是打算往远点儿的地头去,那就得去车马行等往邻县去的马车。
这(日ri)一大清早,(娇jiao)(娇jiao)同她爹一起就坐上了堂哥家的驴车,先往县城里赶,再转道往邻县去。
他们这个县名唤桑平县,与焦邺县虽说是毗邻而居,实则距离着实不近,哪怕坐马车也得要近一天光景,就这样还得是天气晴朗路况良好的前提下。
(娇jiao)(娇jiao)带的东西不少,除了先做的几(身shen)衣裳外,还有她爹后来买给她的几本闲书,以及应她的要求特地用作示范的账本子。
事实上,对于(娇jiao)(娇jiao)学账的请求,冯源始终觉得很无奈,他完全无法想象小闺女边打算盘边往账本子上记账的(情qing)形。不过,他转念一想,学会写字倒也不错,起码将来出嫁以后方便同他书信往来,毕竟亲笔信和让别人代笔的感觉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谁知,冯源才这般想着,就听(身shen)畔的闺女道“爹,回头你能帮我买个算盘吗我想要那种带度量衡的。”
冯源
他心道,自家闺女真的跟旁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原先是不(爱ai)脂粉新衣,只好那一口吃食,就这还能说是小孩子心(性xing)不曾长大,可如今对学账上了心,又是怎么个说法
“行啊,爹记下了。”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冯源到底心疼闺女,开口就应承了下来。
因着如今已经是深秋了,外头冷得很,哪怕是白(日ri)里,那冷风也是呼呼的吹着,刮得人脸皮子生疼。好在,马车窗上都装了厚厚的棉布帘子,加上冯源有出门的经验,提前就叮嘱(娇jiao)(娇jiao)穿得厚重些,倒也不算难熬。
中午饭是将就着在马车上吃的,倒是在路边歇了歇,在茶摊子上要了点儿(热re)茶,却没耽搁太久,就匆忙又出发了。
饶是一路疾行,到达焦邺县时,也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如今天黑得早了,要是再稍微晚一点,怕就该伸手不见五指了。
“是冯姑老爷吗”
有人等在车马行外,见有马车过来,高声唤道。
冯源心知是刘家那头派来的人,忙答应一声,提着行囊拉着(娇jiao)(娇jiao)下了车。
“我家老太太早就盼着姑老爷和表姑娘过来了,让小的今个儿晌午后就在这儿候着,还叮嘱了又叮嘱,千万要擦亮眼睛仔细瞧着,万不能错过了。”回话那人四十上下,蓄着半长不长的胡子,笑得一脸的和气,自我介绍说是刘家的二管家,特地奉命在此等候。
一通说道后,二管家便唤了轿子过来,又让几个小厮模样的人帮着拿了包裹,这就往刘家去了。
刘家就住在焦邺县的县城里,(娇jiao)(娇jiao)感觉轿子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紧接着她就被引着去了后宅。
重生一世,(娇jiao)(娇jiao)自不会像上辈子那么迷茫不知所措,她很清楚外祖家跟自家是完全不同的。别的不说,在冯家,哪怕是长房都没这般重的规矩,家里一律都是三合院,压根就没前后院的区别,姑娘家最多外出需要人陪伴,但若是在村里,却是随便出门玩闹嬉戏的,半点儿不讲究。
可刘家就不同了,县里人家重规矩,刘家的宅院还是四进的,女人一律待在后宅,极少(情qing)况下才会往前头来,出门就是一件稀罕事儿。而且,即便是有正事,能往前头来的也只能是已成婚的,要是未嫁的姑娘家,无论年岁大小,都必须乖乖待在后宅里。
上辈子她爹送她来外祖家小住时,就是让她先去后宅,自己则去前头见(娇jiao)(娇jiao)的几个舅舅,之后就宿在了客房里,仅在临行前同刘家老太太见了一面。
因着有了经验,(娇jiao)(娇jiao)倒不觉得诧异,由着刘家的婆子引她去了后宅见外祖母和几个舅妈、表姐妹。
刘家人口不算少,刘母一共生养了三儿两女。其中,大闺女嫁到了县里,小闺女也就是(娇jiao)(娇jiao)的母亲,在十年前便已去世,至于三个儿子皆已娶妻生子,因着尚未分家,便都住在刘家老宅里。
“(娇jiao)(娇jiao),我的心肝儿哟”
二管家说的不错,刘母确是已等候多时,如今见了(娇jiao)(娇jiao),顿时眼眶泛红,一把将(娇jiao)(娇jiao)拉到怀里,她只道“自打接了你爹遣人捎来的信,我就(日ri)也盼夜也盼,可算把我的心肝儿给盼来了。”
(娇jiao)(娇jiao)笑盈盈的同外祖母问好,刚打算跟屋里的其他女眷打招呼,就见打头的大舅母朗声笑道“(娇jiao)(娇jiao),我是你大舅母,你可还记得上回见着你时,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话音未落,大舅母(身shen)畔的妇人就接口道“(娇jiao)(娇jiao),你外祖母可早就盼着你过来了,好几(日ri)前就命我将隔壁的耳房收拾出来,一应的被褥全是新做的,让人浆洗干净又特地晒过熏好了,保准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哦对了,我是你二舅母,这位是你三舅母。”
(娇jiao)(娇jiao)一一唤了人,就又有表嫂和表姐妹过来说话,一时间屋内(热re)闹了起来。
刘家这边共有三房,除了(娇jiao)(娇jiao)的三个舅舅和舅母外,还有十来个表兄弟表姐妹。其中,已婚的表哥有两位,因此屋内便有两位表嫂在,已嫁的表姐则有三位,还有两位表姐妹尚待字闺中。
“好了,今个儿时候不早了,(娇jiao)(娇jiao)又奔波了一天,怕是早就累坏了。不如先叫她好好歇歇,横竖要待一段时(日ri),回头有的是时间聊家常。”刚才没逮住机会开口的三舅母,这会儿笑得一脸和善,拉着(娇jiao)(娇jiao)的手不放,“今个儿太晚了,没让你见着你表弟,赶明儿我再唤他来见你,他与你一般大小,该是有话说的。”
(娇jiao)(娇jiao)刚要开口答应,就被刘母把话截了去,只道自己乏了,叫各人散去了。
待众儿媳、孙媳、孙女都离开后,刘母才一脸(爱ai)恋的望向(娇jiao)(娇jiao),说的话却叫人意外“(娇jiao)(娇jiao)你不必去理会你三舅母,那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也是怪我,当初不该一时心软让你三舅娶了这么个媳妇。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你可累了这一天没吃好喝好吧我早就让人备了宵夜,你多少吃点儿。”
还真别说,(娇jiao)(娇jiao)确实饿了,就算她秋收后有意识的消减吃食的份量,可打小就养大了的胃口真没那么容易缩小。哪怕早间吃得饱饱的,中午却仅仅啃了俩馒头和着(热re)水吞下肚,晚间更是干脆不曾吃喝,早就饿得前(胸xiong)贴后背了。
待宵夜上来,(娇jiao)(娇jiao)顾不得客气,先吃了几口垫垫肚子,而后才不好意思的向刘母道“外婆,我确实饿了。”
乡间地头,唤自家祖母叫(奶nai),管外祖母叫外婆,(娇jiao)(娇jiao)犹记得她上辈子倒是得了叮嘱,喊刘母叫外祖母,却被刘母笑着纠正了,只道按着她的习惯来,叫外婆更亲近些。于是,这会儿(娇jiao)(娇jiao)索(性xing)直接唤了外婆,省得回头再改。
刘母自始至终都是满脸笑意,看向(娇jiao)(娇jiao)的眼神里充满了疼(爱ai)和怜惜,听得这话后,面上的笑容更甚了,连声答应后,便催促(娇jiao)(娇jiao)继续吃,又问她平(日ri)里(爱ai)吃些什么,有无忌口,好吩咐厨下去安排这段时(日ri)的伙食。
(娇jiao)(娇jiao)不记得上辈子自己是怎么说的,估摸着该是说了大实话,反正她印象中,刘家的伙食极好,顿顿都是大鱼大(肉rou),她在外祖家待了俩月,愣是把自己吃得白胖滚圆,令前来接她回家的冯源目瞪口呆。
冯源并不知道闺女的适应能力这般强,这(娇jiao)(娇jiao)在外祖家好吃好喝的过(日ri)子,他愁得跟什么似的,生怕极少外出的闺女闹脾气想家想爹,结果
这是上辈子的事(情qing),这辈子(娇jiao)(娇jiao)因着想瘦下来,面对外祖母的问话,她只说自家(爱ai)吃清淡的饮食,不拘什么,口味淡点儿就成,至于忌口倒是真没有。
刘母不疑有他,只笑着答应了下来,待(娇jiao)(娇jiao)把肚子填了个半饱放下碗筷后,她便叫了(热re)水,让小婢服侍(娇jiao)(娇jiao)洗漱,早早的歇下了。
正院这头倒是一派和气,可另外几房却不怎么和谐了。
大房太太徐氏领着俩儿媳妇回了院子,问了婆子得知老爷和少爷们都还在前院陪酒,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儿媳们说话“咱们那位小姑(奶nai)(奶nai)过世许久了,要不是姑老爷逢年过节都不忘送年礼节礼来,我还道这门亲该断了呢。”
“娘,小姑人虽没了,可他家的年礼节礼却是要比大姑家丰厚多了,想来是个规矩的。”
“乡下人家能有多规矩我看呀,不是存了让咱们家替他家姑娘撑门面的心思,就是纯粹钱多烧的。也是,他们家没儿子,留这许多钱也没甚用处。”
徐氏警告的瞥了二儿媳一眼,见她悻悻的低了头,这才道“管他有何用意,却是跟我没关系的。”
她大儿媳见弟媳挨了一记眼刀子,心头暗喜,嘴上却仍平静的道“我瞧着二婶和三婶,怕是都有意叫表姑娘留下来长住呢。”
已及笄的异姓姑娘家,要想留下来长住,可不止得嫁进来一条路子吗
徐氏不以为然,她是生了仨儿子,无奈前两个都早已娶妻了,连孙子都有了,最小的儿子如今不过才刚十岁,既然前后两头都挨不着,那她还费什么心思
“随她进不进门,与我又没的好处。不过你俩也注意点儿,老太太既是喜欢这表姑娘,你俩的态度可要给我摆正了,这个家至少如今还是老太太当的家。”
闻言,徐氏那俩儿媳便皆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答应了。
大房还算太平,二房太太却因着在正院里的事儿,回去就发了脾气。
“大嫂便也罢了,老三媳妇太过分”
二房太太李氏只得二子,皆未娶妻,从年岁上来看,她长子今年十八,次子则刚十六,比起三房那小少爷都更适合。要知道,三房小少爷说的是与(娇jiao)(娇jiao)差不多大,实则要比(娇jiao)(娇jiao)还小上大半岁。本朝虽不反对大妻,但多半人家都是媳妇比相公年岁小的。
李氏也是没想到,她苦心盘算着到底将(娇jiao)(娇jiao)说给大儿还是二儿时,弟媳居然跟她打了一样的主意。再转念一想,她倒是明白了过来。
比起光生儿子不生闺女的大房、二房,三房这些年来的(日ri)子简直就是苦水里泡大的。
三房太太林氏的出(身shen)还(挺ting)不错的,无奈其父早亡,家道中落,到她出嫁时,家中简直已经到了无米下锅的地步了。
虽说她最终得以嫁入刘家,却始终不入刘母的眼,本来刚进门没在婆家站稳脚跟也实属寻常,待过几年得了儿子后,(情qing)况自然会有所改善的。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林氏虽很快就开怀,却一生一个闺女,再生还是闺女,接着生又是闺女
一连四个闺女后,她又怀了(身shen)孕,每天夜里做噩梦都是自己生下了第五个闺女。好在老天爷还是仁慈的,终于让她生了儿子。不过,没两年后,她还是第五次怀孕,这回又是闺女,叫她真的凑足了五朵金花。
且不说那五朵金花如何,单说她的独苗苗儿子,很凑巧的同(娇jiao)(娇jiao)同一年生,不过(娇jiao)(娇jiao)生在年中,她儿子则生在年尾,俩人差了大半年。
横竖差得也不多,林氏好几年前就琢磨上了,中表亲最是时兴不过,假如(娇jiao)(娇jiao)要嫁给刘家,她儿子就算年岁略小了点儿,却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别的不说,她这个当儿媳的虽不得老太太喜欢,她生的儿子却颇得老太太的眼。
机会还是很大的,她得抓紧时间好好谋划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