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两个人面前一闪,忽得就不见了。
岳无痕环视一周都没看见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两步退到鹿如微身后,一把抓起云容掉在地上的剑,护在身前护好了,这才上前和鹿如微并肩站着。
鹿如微低声道:“我去引开他,你从楼梯上走上去,把机关打开。”
话刚说完,那笑声又传过来,笑里带着些得意:“小美人,我听见了哦。”
鹿如微一推岳无痕:“快去!”
岳无痕还没来得及动,只觉得眼前忽得一黑,那个人影竟然转瞬又至,笔直站在岳无痕面前笑道:“那个漂亮丫头可以走,你却是走不得的。”
鹿如微执剑,道:“先生既然是来找飞花阁的麻烦,和我打就是了,为什么要和一个外人过意不去?”
假面人将手里的面具扔在地上,冷笑着一抬眉毛:“外人?我看这个丫头,想必是比你这个大弟子还要是飞花阁的内人吧?是不是,少阁主?”
他说着,回眸看向岳无痕:“柴月成倒是聪明呀,现在就把你送过来,反正柴亦枫无后,你日后可就是未来的小太子了,她打的一手好算盘么,先占着西域岳家的钱财,如今又继承了飞花阁的权势,以后你要是有点作为,称霸武林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岳无痕心想我不靠岳家、不靠飞花阁,照样也把一个武林搅得天昏地暗,可惜你命短,没见着而已。
岳无痕见身后的鹿如微一脸困惑看着自己,想必是动了疑心,生怕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将自己交给柴亦枫,于是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来,故意道:“你少说我家家主的坏话,等过两日少主人来了,有你好看的!你哪儿有什么朋友,又哪儿有什么去处!还不赶紧和阁主道歉!”
岳无痕说:“和咱们一起来的那个云容,被毒箭误伤了。”说着看了一眼柴亦枫:“反正柴大阁主又不会救她。”
柴亦枫闻言反而笑了:“哦?你说云容?可惜,你是带不走她了,云容是我花钱雇的杀手,如今任务没完成,自然要留在飞花阁,你若是要走,还请自己走。”
岳无痕看了柴亦枫三秒钟,忽得站直了,扑通一声跪下来,向她磕了一个头:“这个头是替我母亲磕的,母亲说了,过去亏欠您良多,她没办法还了,日后阁主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可以开口。”
柴亦枫脸色一变。她原本以为这孩子就是小女孩脾气,却没想到她竟然跪下来了。
岳无痕抬头看她一眼,又重重一个头磕下去:“这个头是磕给我姨母的。今日磕过之后,我与飞花阁再无关系。”
她又看了一眼柴亦枫,发现她脸色惨白地要命,但是来不及多想,复又一头磕下去:“最后一个,是我欠飞花阁的。至于我欠了什么,和您说也说不清楚,反正如今我不再欠飞花阁任何东西,我也不是飞花阁的弟子,与阁主就此别过。”
说罢,从怀里掏出母亲的信来,递给柴亦枫,见她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便放在她脚边。
她拉过成叔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复又想起什么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幅画像来递给她:“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我留着无用,还给您就是。”
她将画像放在信的旁边,转身走了。
柴亦枫怔住,看着那孩子牵着盲眼老者的手走出去,忽的心里一痛。
浅粉色的水杉,简单的发髻,飞花阁外的阳光洒下来,仿佛又看见自己那个妹妹当年转身离开,一步步走远的样子。
好啊,好啊,她们一个个都长大了,都不稀罕自己了。鸟长大了就要飞走么,这当年养大她们的巢就要变成笼子了。
柴亦枫双目紧闭,转过身去,再也不想看那决然转身出去的背影,冷笑一声:“好啊,飞花阁也不收无用之人,你如今走出这阁门一步,就永远不要回来。”
岳无痕心想,柴亦枫就爱说这种狠话,当初把自己赶出去的时候,也说的是这番话,连一个字都不带改的。
岳无痕咕哝一声:“外面千好万好,我回来讨你的嫌做什么。”
柴亦枫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远了,连忙回头,见那孩子竟然已经扯着老人的袖子一蹦一跳走远了,不禁怒气冲冲地走了两步:“岳无痕,你好大的胆子!”
柴亦枫只觉得一种近似于被人叛弃的怒火从心头燃起,险些就要冲口而出让那孩子站住,然而,仅在下一秒,一滴血滴了下来。
柴亦枫皱眉,抬头。
晦暗的高楼之上,只见一个人盘踞在栏杆上,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来。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闪着光。
柴亦枫眯起眼睛,这才看清了——
那个娃娃,正坐在第十层的正空处。娃娃的身下,竟然用傀儡线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而那假面傀儡师,正如蜘蛛一般盘踞在他自己织成的网上。
再不远处,鹿如微的身子僵硬地躺在细细的线上,如束手就擒的猎物,正在等着死神的光顾。
血,一滴一滴地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