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宠 第五十七章 威尔逊

韩淼真的不希望看到现在这一幕，一直以来，威尔逊在韩淼心中树立的，都是非常正面的形象，所以韩淼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人会做出一些欺骗自己的事情。

哪怕从一开始，事情就有不对的地方——身为一个城市的教会的负责人，权力仅是稍次于城主，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缺韩淼这样一个异乡人的帮助？

但对方的兢兢业业，韩淼一直看在眼里，所以他连怀疑的想法都没产生过。当然，这也不能说是韩淼太单蠢，因为双方的信息不对等。对于这个世界教会的力量，韩淼并不了解。万一教会里面都是那种平时能说会道，一道危难时刻让你自己想办法的人呢？

如果是那样，威尔逊祭司这样的，应该还算好的呢！但实际上，这个世界的教会，武装力量其实是非常强大的，人类社会之中，教会的影响力敢称第二，没有势力敢称第一，只不过教会的力量分散在整个人类社会，被摊薄了很多，所以相对于世俗的力量，才会显得略微弱一点。

但说到武力教会却绝对不弱，他们不光拥有人类世界总战士最多的圣教军，同时战士的平均等阶，装备精良程度，军事素养，甚至是战术修养，都是这个世界最顶级的。如果不是这样，教会的势力也无法延续到今天，因为他们的敌人，可不光是人类和魔兽，还有那些在普通人眼中仅仅是传说的妖魔，甚至一些常人连理解都做不到的存在。

虽然就算是这样的教会，也不可能保护得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但威尔逊的表现，已经是严重的渎职了。跟在拉斐尔身后的圣裁官走上前来，摘掉了威尔逊的祭司帽，用铁链将他铐了起来，准备压回区总部受审。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韩淼看着威尔逊问道，欺上瞒下，故意让灾情恶化，韩淼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德高望重的大祭司做出这样的事。

“为什么？”威尔逊停了下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人都是自私的对吗？”韩淼当然没忘记威尔逊说过的话，只不过他最初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中的另一重含义罢了。

“没错，这些自私的人，也包括我。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非常不公，凭什么其他人都享受着荣华富贵，而我就必须要忍受清贫？虽然我明知道我不该这样，但我就是忍不住会去想，凭什么！”威尔逊说道。这个世界，超凡者享有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特权，但是一旦加入教会，这些特权就会被剥夺大部分。如果是一阶的超凡者或许还好，到哪都是替人打工，收入相差不大，教会这边福利反倒多一点，但如果是二阶就不一样了，有二阶的实力，在外面完全可以当一个小贵族，妻妾成群，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虽然教会里大祭司的薪水也不低，足足是普通施法者的一倍，但和当一个贵族相比，这里面的落差就太大了！

有几个人面对这样的落差，心里不会觉得失衡？曾经的威尔逊，也是一个热血的青年，但是在一次次的碰壁之后，他渐渐地学会了圆滑，而在见多了贵族们奢华的生活后，他的信念也渐渐产生了动摇。

教会里面有很多的规章制度，防备发生在组织内部的**现象。因为他们知道人性在金钱的面前有多经不起考验，但教会毕竟需要展开工作，不可能完全断绝和贵族们的接触，所以这样的事情，难免还会时有发生。

“就算这样，你也不用做到如此地步吧？”韩淼依然无法理解，好人可能会变坏，但是从一名救人于水火的祭司，到勾结贵族草菅人命的罪犯，大善到大恶，这个转变未免太过突兀，于是韩淼问道：“十几万难民的性命，难道还比不上一笔财富吗？”

“他们总是要死的，这次兽灾活过来，还会有下次。”威尔逊的目光直直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就算救了他们一次又有什么意义，你永远救不了所有人。”

“救不了所有人就要彻底放弃吗？”韩淼觉得对方的逻辑简直是在扯淡，“救不了十万可以救一万，救不了一万可以救一千……哪怕最后只能救一个人，难道就不是一条人命吗？”

威尔逊听到这句话，猛然转回头看向韩淼，眼中似乎充满了愤怒：“救一个人能怎样，救一千个人又怎样！有谁会在乎？”

“有，哪怕只是一个人，对这个人本身来说也是生和死的差距！”韩淼说道。

“那又怎样，就算你让一个人活下来，你觉得他就会感激你吗？不会！灾难过去，民众转眼就会忘却伤痛，忘记是谁带领他们走过难关！他们只会向你索求更多，一旦无法得到满足，就会开始抱怨，开始非议，开始谩骂！他们也会去追求富贵，对着富人门卑躬屈膝，却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冷眼相待。人们尊敬的终究只有你口中那些欺压他们的贵族和富人，谁会真正记得你！”

“……”韩淼张了张嘴，但最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不要考验人性，这句话放在威尔逊身上合适，放在那些被拯救过的难民身上，同样也是合适的。知恩图报，这种事情明明非常符合逻辑，但却还是会被拿来称颂，就是因为能做到的人太少了！忘恩负义，才是更常出现的事态。

虽然这个时候韩淼很想对威尔逊说，帮助他人，不应该抱着期望回报的想法。但人心毕竟是肉长的，前半生的威尔逊，确实将精力都放在了造福一乡民众的身上，换句话说，他放弃了物质财富，更多的是去追求精神的满足。但最后他却发现，那些贵族们不光物质生活远胜于自己，连受人推崇和尊敬方面，都要胜过自己，就在这一刻，威尔逊的信仰倒塌了。从那一天起，威尔逊的心中开始渐渐地失衡，这才最终走到了这一步。

种恶因结恶果，谁才是最初的恶人，是威尔逊、是那些忘恩负义的难民、是这个世界的贵族，还是世人扭曲的价值观？

韩淼觉得自己无法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