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阙 第二十二章 午夜琉璃

2097年，4月18日，罗南村。

罗南村，是位于华夏西南的一处偏僻的小村庄。

这里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是华夏政府特地开辟出来的疗养区。

所谓的疗养区，和那些疗养院一样，是专门开辟出来给特殊人群进行疗养的场所。只不相比较疗养院，疗养区的范围更大，环境更加优雅罢了。

五年前，政府与当地的村民签订协议，承诺不在罗南村范围内进行任何征地活动，也不会修建任何会对大自然产生破坏的建筑。

而村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护这里的自然环境，并好好招待那些，前来这里疗养的特殊人士。

随着环境日益恶化，像这样仍旧处在大自然庇护下的村庄，自然就成了政府的重点关注对象。

在支付了一笔数额巨大的招待费用后，所有的村民都在协议上签了字。

这天，又一批前来疗养的特殊人士来到了这里。

和以往不同的是，来的只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满身书生气的中年人，看上去身体非常好，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也需要进行“疗养”。

要知道，以往来这里不是大腹便便的胖子，就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虽然有些奇怪，但村民们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或许人家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隐疾呢？

负责招待他的是村里的一位医生，名字叫琉璃，是个和名字一样漂亮的美人。

“先生您好，我是负责招待您琉璃，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琉璃端着今天的午餐，敲响了那位中年男子的房门。

“进来吧，门没锁。”中年男子正在看着一本刚从村图书馆借来的小说，他只是看了一眼送餐的琉璃，然后说道：“把饭菜放到桌上就可以了。”

琉璃把饭菜整齐的摆放在桌上，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中年男子突然叫住了她。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琉璃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客人。

“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的，我是从外地过来的，老家在岭南。”

琉璃耐心的回答道。

“那你家里面还有什么人吗？”

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冒犯，但善良的琉璃还是如实说道：“我家里有个妹妹，至于父母，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是吗？真对不起。”中年男子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好像有些出格了，连忙道歉。

琉璃摆了摆手。“没事，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谢谢，辛苦你了。”

琉璃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中年男子放下手里的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手表的仪器。

仪器上正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一位天谴者。”

2097年5月5日，罗南村广场。

此时的广场上，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这里，他们每个人都用愤怒的眼光看着广场中央，高台处那个被绑在火刑架上的女人。

村民们在女人脚下放满了木柴，然后用汽油把女人和木柴浇了个遍。

十字架上的女人，正是村医琉璃。

“烧死她，烧死这个不祥的天谴者。”

“我儿子之所以淹死就是因为她。”

“烧死她，咱们村子就能摆脱霉运了。”

“妖女，还我老公命来。”

半个月前，琉璃还是这个村子里最受欢迎的人，是大爷大妈们眼中的乖乖女，是村里青年们日思夜想的女神。

直到，她天谴者的身份被那个男人揭穿了。

“琉璃是天谴者，她会吸走自己周围人的运气和生命。你们村子这些年之所以这么倒霉，就是因为她。”

那位干练的疗养者，在揭穿琉璃身份的同时，还顺带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说，这是为了感谢村民的款待，临走前送给这个村子的“礼物”

原本感叹自己运气不好的失败者突然找到了可以宣泄愤怒的出口。

正好，这个村子里大多数人，都是失败者。

他们在花光了政府给予的招待费后，迫于生计想要另谋出路。

可惜，已经习惯了好吃懒做的他们因为技能的经验的不足，在外面屡屡碰壁。

连带着这个原本与世无争的村子都陷入了财政危机。

好了，现在所有因为失败而带来的不满都有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对象。

“原来我之所以这么倒霉，都是因为这个天谴者吸走了我的运气。”

她不但能吸走运气，甚至还能吸走他人的生命。

所以村子里之所以死人也是因为她。哪怕这些人在她来之前就死了，哪怕这些人的死，真的是意外。

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琉璃在不停的寻找着什么，终于，她发现了自己的妹妹，那个叫午夜的小女孩。

女孩正被两个壮汉拉着，不给她任何靠近琉璃的机会。

琉璃笑了，至少，这些村民没有因为她而迁怒到年幼的妹妹。

至于她自己，从被绑上火刑架的那一刻起，她就准备好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她曾经帮过很多人，这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吃过她开的药。她治病救人，从没收过一分钱。

那个往她身上浇汽油的男子，上个星期还握着她的手，感谢她治好了自己身患重病的妻子。

那两个拉着她妹妹的年轻人，还曾经为了争抢她在村外的树林里决斗。

可现在，琉璃只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愤怒和直射在她身上的，那种血腥的杀气。

当然，也有些人的眼中曾出现过不忍，可那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

更多的时候，他们眼中出现的是冷漠。那种冷漠，让琉璃想起了刚刚来到这个地方时的情形。

原来，这些人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十几根火把砸在琉璃的身上，很快就点燃了她的衣服和身下的木柴。

琉璃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妹妹午夜，小女孩从始至终都一眼不发，她没有哭着喊着要冲到姐姐身边，也没有跪在地上乞求那些愤怒的村民。

两姐妹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对方，直到大火将琉璃彻底吞噬。

“太好了，妖女终于被烧死了，咱们以后就要走好运了。”

“我儿子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广场上的很多人都笑了，整个村子都洋溢着一种欢庆的氛围，甚至有几个人还围在一起跳起了舞。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又是什么特别的节日。

没人注意到，一旁的小女孩午夜，那两个看着他的年轻人，也已经成为了欢乐村民中的一员。

“天谴之域，开。”

没人注意到，一个特殊的力场，已经罩住了村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一把长刀出现在午夜的手中，她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白色。

她走到一个村民身边，轻而易举地斩下了他的头颅。

“啊！杀人了！”旁边的女孩吓得面无人色，因恐惧而两腿发软的她此刻正跪坐在地上，看着缓缓靠近的琉璃。

有一颗头颅飞起，两具无头尸体就交叉着倒在了一起。

一些男人试图挡住琉璃，可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往往只是一个恍神，地上就又多了一具无头尸体。

不到十分钟，村广场上已经到处滚满了村民的脑袋。

人们这才发现，一道未知的力量已经封死了这个广场所有的出路。

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午夜就这样手持长刀一刻不停地杀着。

一个女人跪在地上，不停地向着午夜磕头。“午夜，求你放过我，我是无辜的，我没想烧死的你姐姐。这都是村长他们的主意。”

“我姐姐给你治过伤，但你也却阻止那些人。”午夜再次举起了长刀，“冷漠之人，与杀人者同罪。”

又一个人倒在了地上。

“你这是道德绑架，就算琉璃姐救过我们，但我们也没有义务牺牲性命去帮她。”一个胆大的年轻人站了出来。

然后，地上就出现了第1001具无头尸体，不，这已经不算是尸体了，而是一滩肉泥。这个年轻人享受到了午夜特别安排的“凌迟服务”。

“午夜，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刘奶奶啊，你刚来的时候，我还请你吃过饼干呢？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我吧。”

午夜依旧毫不犹疑地杀掉了这位曾经的邻居。

“刚刚那个哥哥说了，我们不能道德绑架别人。你帮过我，我就一定要放了你吗？”

一直从天亮杀到天黑，琉璃才干掉了广场上最后一个村民。

所有的头颅在午夜的控制下集中到了火刑架下方。

它们一个个自行垒放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完全由人头组成的台阶。

琉璃踏上台阶，一步步走到自己姐姐的面前。

诡异的是，全身化作焦炭的琉璃，脸部居然完好无损，她维持着微笑的表情，睁着眼睛，看着午夜杀掉这些曾经的友人。

午夜合上姐姐的双眼，然后把姐姐的头也轻轻地砍下。

她就这样抱着姐姐的头，离开了这个村子。

走到村口的时候，她抬头看向挂在那里的时钟。

“又到了晚上12点呢，姐姐。旧的一天刚刚过去，新的一天正要开始。”

2093年5月5日，华夏某地。

一个小女孩正蜷缩在墙角处，不停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适应胃部传来的空虚感。

十分钟后，有人把雪白的馒头出现在她面前，女孩都没注意到给她馒头的是谁，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完以后，她才抬起头看向对方。

那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穿着比她干净的衣服，还有一张比她还要漂亮的脸蛋。

“馒头好吃吗？”大女孩问道。

“嗯。”

“那你跟姐姐走好不好，这样每天都能吃到馒头了。”

一听到馒头，小女孩的口水就出来了，她用自己的脏手一抹嘴，然后猛地点了点头。

大女孩拉着小女孩的手，就要把她带走。

可小女孩欠缺的能量实在太多，她甚至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姐姐，我好累啊，走不动了。”

大女孩只能把她从地上背起来。

“那你倒是有力气吃馒头。”大女孩在背她是还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大女孩背着小女孩，就这样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小黑妞。”

听到这个名字，大女孩笑了。“好有趣的名字，不过这个名字太粗糙了，你要重新取一个。”

“嗯，那大姐姐给黑妞取个新名字吧。”小女孩现在还不具备自己取名的能力。

“那就叫午夜吧，因为我就是在这个时间捡到你的。”

“大姐姐，午夜是什么意思啊？”这个词显然超过了小女孩的理解范围。

大女孩耐心的说道：“午夜就是晚上十二点。这个时间，就代表旧的一天结束，新的一天开始。明白了吗？”

“那大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琉璃，是一种很漂亮很漂亮的东西。”

“和大姐姐你一样漂亮吗？”

小女孩没见过琉璃这种东西，她对漂亮的认知，仅还停留在大女孩惊艳的脸蛋上。

“我很漂亮吗？”虽然大女孩知道自己是美女，但听到别人的夸奖她还是很高兴的。

“嗯，给我馒头时的大姐姐最漂亮了。”天真的小女孩回答道。

“小馋猫。”

就是在那个寂静的夜里，午夜琉璃第一次“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