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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嫁(重生)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作者:司箜见贯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10-29 14:29:30 来源:258中文

夏雷滚滚,暴雨不绝。

在樽国历史记载中可能这是时间持续最久,最大的一场暴雨,威力之大超乎大多数人的想象。

老天像是将苍天捅了一个窟窿般,雨水不停落在樽国的土地上,导致山洪暴发洪水泛滥,甚至是街道损坏。

在如此可怕的天灾之下,樽国皇室仿佛沉默了下去一样,没有及时展开救灾行动,而是任由樽国部分地区被河流决堤。

农民们没法下田干活,只能眼巴巴在家里等着暴雨消退,看着庄稼地里会雨水淹坏的粮食,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叹。

从这个夏天开始樽国便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皇帝陛下在一次皇室狩猎中不小心被野猪撞到了后背,从此便瘫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如今一国政务都落在的太子刘楷的手上,初次接手樽国各项政务的刘楷被各种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了,同时盼不得自己的父亲快点死去将皇位传给他,各地藩王对樽皇的受伤都各怀鬼胎,都没有入京探望皇帝。

“谢左吗?”

咳嗽声从里面皇帝寝房里面传出来。

“是我,陛下。”男人低低应了一句。

“让他进来……咳咳咳。”刘康说道,声音苍老且混浊。

谢左抖去油纸伞上的水珠,走进那个散发阴沉的红色亮光的房间,房间的角落里各放着一个火盆,明明是夏天可房间里面的温度高得令人窒息。

樽皇刘康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两位大宦官随侍在旁,太子刘楷则看着父皇焦躁地在床前踱步,皇后则坐在床边握着刘康的手臂,披头散发眼睛红肿的样子。

从谢左走进来的时候,刘康的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谢左讨厌房间里的闷热,包括那股死亡的气息。

“给国师大人倒酒。”刘康艰难地指挥两个宦官,谢左沉默地接过那杯樽国最为出名的白金液,看着床上的苍老男人,心中泛起一阵罕见的心酸。

老人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灰色的丝绸皇袍子,胸膛上盖着一件貂皮静静地躺在床上,那原本锋利的眼神此时空洞般散开了。

刘康的眼睛灰蒙蒙地里面什么都看不见,自从被那头该死的野猪挫伤后,他就一直躺在这张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去伺候,跟废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很多人都恨不得他两脚一伸归西而去。

包括这位被他喊来的年轻国师。

“谢左……”

刘康终于可以看见他的脸了,小声道:“靠近一点……让朕看见你的脸。”

谢左没有过多行礼,缓缓坐在床边,看着老人脸上的老人斑,低声道:“臣在,陛下有何吩咐,臣当赴死而行。”

刘康艰难道:“全部人给朕消失,我要单独和国师大人谈谈。”

“陛下,臣妾……”皇后开口道。

“朕说过了,全部人给朕消失,是全部人,除了谢左!”

刘康的语气里有几分往日的威严,皇后脸色平静地对皇帝福了一福,拎起裙子转身离开房间。

太子则跟在母亲的身后,许多人弯着身子离开了房间,整个房间只剩下刘康和谢左两人。

“陛下,您快死了。”

谢左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往常般平静地叙述事实一样,一撮蒙尘的白发落下来遮住刘康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抬头瞪着谢左,气若游丝地叹了一口气,“刚才朕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微微。”

“是啊,微微公主还在胤国,而她和楚三……不,现在应该称他为胤国世子,和胤国世子的婚期将近,您作为父亲也本应该去一趟胤国的。”

短暂的沉默后,老人的手慢慢握紧了被褥,只觉得心里一阵心酸和茫然。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这个小女孩骑在自己背上喊骑大马的样子,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跪在地上给她当马骑,后来他有了别的孩子,便渐渐将这个女孩的存在给忘了,直到她母亲死去后才记得她,他想或许那头该死的野猪就是诸神派来惩罚他对家人冷漠的报应。

每个人迟早都会死的,没有不死的君王。

樽国皇帝刘康白手起家建立狼兵,虽然心狠手辣但重情重义,在他统治樽国这四十多年里显得很平静低调,不曾对任何国家发动过战争,然而也没有谁敢轻视他,即便如此他在众人眼中也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样子。

他的儿子们无时无刻不希望他死于绝症,希望他早点离开人间好让他们瓜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在刘康狩猎被野猪撞断后背脊梁后,不少御医都来看过他的情况,或许是根本没人可以治疗脊柱断裂这样的情况,这样的事情若是被普通人遇到的话,他们会当场宣布这个人不治而亡。

但刘康身体里有王息这种东西,这几个月他便是靠着王息续命,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

刘康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苍白的唇边带着些许血迹,谢左默默地看着这个油尽灯枯的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刘康忽然问道:“你觉得以后楚骁华在孤死后有没有机会一统天下?”

谢左谨慎答道:“楚骁华会将北方战线推过中原领土,只要能打赢庆安王朝,一统天下就是大局已定的事情,陛下将微微公主送去胤国是明智之举,但只怕在您死后各地藩王会造反作乱,皇子皇孙们也拧不成一股绳子,之后恐怕会发生很多麻烦事情。”

刘康扯了扯嘴角道:“乱就乱吧,孤才不管死了之后樽国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个国家本就是孤抢回来的,在孤死后被人抢过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管他洪水滔天也好战火蔓延也好,孤一个将死之人,要孤忧心什么?孤又能忧心什么?孤这辈子做过最厉害的事情就是抢来了这张王椅,这辈子坐在上面也算是坐得舒坦惬意,也算是挺好的。”

谢左轻轻嗯了一声。

老人喘了口气,自嘲道道:“要是孤能再活个十年就好了,之后是注定看不见胤国铁骑那份波澜壮阔的大风光了,希望谢左你可以离开樽国,替孤去看看……至于微微,她只是个孩子……她是樽国的公主……可孤什么都给不了她……但至少孤可以给她一份嫁妆。”

刘康他在极度疼痛的状态下,虚弱从床边摸出一颗流光四溢的骊珠。

谢左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老人将这颗骊珠塞到他的手中,艰难道:“将这份孤体内这份王息带给微微……无论她接受不接受也好……孤才不愿意死后被他们鞭尸夺取孤体内的王息……送去胤国给微微……麻烦你了。”

“那陛下您现在?”

“如今体内的气机不过是王息留下的余韵,是残渣,孤很快就会死了……还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谢左无比郑重地接过那枚蕴含着刘康王息的骊珠,似乎又记起一事,问道:“在您死后,北都王刘坎和天南王刘准该如何处置他们,总不能让他们乱了樽国,若比陛下真要他们死来为大皇子他们解决麻烦,臣可以亲自出马。”

刘康忽然咳嗽了起来,像是要将自己的肺咳出来一样,摆手道:“不管他们了,樽国那么大点地方,就算他们要乱就乱吧,乱过头的话说不定胤国那边会亲自出手。”

提起胤国那边,这位垂死等死的樽国皇帝,声音无奈道:“金帐国之战后,孤便力排众议和楚骁华结为了盟友,可惜离北的事情弄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十分僵硬,但我始终担心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不过只要孤在位一天,胤国铁骑便一日不会踏入樽国的疆土,从西临和燕莽的毁灭看来,孤当年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大胤王朝有着曾经大秦王朝般的鼎盛之力,能征善战的四大名将和数百武臣,几十

万足以踏破山河的铁骑,还有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人间兵器……咳咳咳,同样是人间君王,但孤羡慕他拥有的一切,你们整天都说孤是天命之人君权神授,可孤觉得楚骁华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孤亲眼看着胤国在他的统治下文盛武昌,胤国越是强大,孤越是感到不安,希望在孤死后,樽国不要面临燕莽西临一样的下场才会好。”

刘康和楚骁华,从某种意义上两位都是篡位者,当刘康杀死前代皇帝夺得樽国皇权以孤的名义号召樽国百官时,楚骁华还是个在襁褓里喝奶的婴儿,刘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让他在临死前念念不忘的人,除了那个远嫁胤国的女儿,便是这个让他下半辈子心生畏惧的男人。

垂死的老人伸出手,轻轻抚摸温热的墙壁,这个房间曾经是樽国前代皇帝休息的地方,刘康杀了皇帝之后,第二天就搬进来住了,不得不说在前朝皇帝的床上睡他的妃子真是别有一般风味,老人忽然笑道:“孤当年做的那件事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大胆,孤将自己的妻子送给了太子供他淫乐后,当时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今晚就要将太子和皇帝都杀了,包括他们那些皇亲国戚全部都丢去喂狼,一个都不能留下,成功的话,孤第二天就要去皇帝的床上干他的女人,要是失败的话,无法也就是一死的事情,之所以想要当皇帝,是因为不甘心自己一辈子都受制于人,不用担惊受怕想着皇帝什么时候要孤的脑袋,想要孤的女人和钱财。士农工商,孤是最低贱的那类人,即便握着万贯家财,在朝廷里面的人看来不过是一个浑身铜臭味的商人,男人都是要面子的,谁愿意永远都被其他人低一个脑袋,孤知道你们背后都在骂孤弑君者,孤也不在乎,毕竟你们不敢在孤的面前骂,孤也算是做到了年轻时的目标,可人的**都是一直变的,但痛苦的阈量也跟着上升。孤在当了皇帝之后何曾不想当北域之王,但孤在领兵作战方面确实不好,和西临打了一仗丢了八个城,和胤国打了两仗割了一个洲,弄得当时百姓怨声连连,好在你父亲站出来骂醒了孤,说再这样打下去的话,别说能不能当北域之王,就是连樽国的皇帝也没法当了,这一点孤是感谢你父亲的,不过你父亲后来和孤的嫡长子造反的事情,孤实在忍无可忍才杀了他们,好在你嘴上没有怨恨孤,并且当了孤的国师替孤盯着那些想要造反的人,可你也清楚,要是孤走了的话,谁来压制那几个藩王儿子,孤知道他们一直都在隐忍着,当年那件事情他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看在那些鲜血流在了朝廷上,最后流进了他们的心里面,最后个个都变得更加圆滑聪明,之所以一直没有跟孤对

着干,便是想着等孤死了之后,他们才开始行动。朝廷上的臣子们也是老奸巨猾,私下支持谁,反对谁,孤到临死前都不清楚,太子……咳咳咳,太子还太小了,怎么斗得过他那些兄长,就算斗得过他的兄长们,他也斗不赢楚骁华,樽国迟早都会落入他的囊中,孤死得太早了,在你我大计还未展开前就要走了,最后还是苦了微微啊!”

谢左脸色晦暗不清,指甲牢牢陷入手掌之中,在刘康的床上留下一抹鲜明的血迹。

刘康仿佛积郁已久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脸上渐渐出现了回光返照的红润,轻轻敲打着床边的墙壁,说道:“太子根本就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以为坐了了孤的王椅便万事大吉,独狼死群狼生,和自己的兄弟一味死斗只会害死自己。天下之战已经是大势所趋,先前孤不相信楚骁华可以战胜大庆王朝,可现在不得不信了,胤国和庆国手中的掌握着极端的战争力量,以前的运筹帷幄点兵布阵已经不管用了,在绝对的力量前一切的谋略都会被摧毁,南北对峙的格局已经形成,就连西境都有一半是胤国的,很快他们就会将所有可以动用的底牌丢在战场上,连樽国也会被这场战争波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既然这就天下大势,孤也没有任何办法扭转格局,但微微好歹也和胤国世子结为夫妻,只有靠她樽国的生存机会才会更大一点。”

谢左顿时领悟了刘康的意思,竭力压下心中的颤抖,问道:“那臣什么时候去胤国。”

刘康眼神阴沉道:“现在所有人都会盯着你,等孤的尸身被烧城灰烬后,你就可以走了。”

老人向来不喜欢说起这种军国大事,今晚说了那么多话显然有些疲惫了,眼中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心烦意乱。

刘康缓缓闭上眼睛,想着要一个死后清净般。

"陛下,不要这样,这个国家需要您。"

谢左波澜无惊的语气此时充满了悲伤,刘康紧握住他的手用力挤压,仿佛像从这位冷血臣子身上获取一些温暖般。

“谢左啊,你……真不会说谎,这国家……这国家很清楚……孤是怎样的一个昏君,但孤至少不是个暴君,孤不是楚骁华……他能做的事情,孤只能看。”

“不,”谢左告诉这位垂死的君王,“陛下,您和楚骁华不一样。您比他好得太多。”

刘康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笑容里带着对自己的嘲弄。

谢左重重叹息一声,说道:“陛下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刘康艰难说道:“目前先让

刘楷去继承朕的王位吧,但王息这种东西孤才不打算给他……如果剩下的人不乱来,便……留他们一条生路。”

谢左非常平静地说道:“我会把这些事情做好。”

“那孤就放心了。”

刘康在临死前深深地看了这位为一国朝政鞠躬尽瘁的年轻国师,笑问道:“说实在,你到底有没有恨过孤对你家人做过的事情,心底有没有想过要杀死孤,现在孤给你这个机会,不如用你的手送孤上路吧。”

谢左对此不置可否,自言自语道:“陛下好好休息吧,臣不想手上带着您的鲜血,将您的王息带给微微公主。”

长久的寂静无声中,刘康最后看了谢左谢左一眼。

谢左没能看懂他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带着叹息,或者是来自长辈的关怀。

无论那眼神中带着什么,总之现在已经慢慢阖上了,就像被残烛的熄灭。

谢左缓缓握紧老人塞到他手中的骊珠,在某个瞬间,谢左想将这颗骊珠捏碎,当着他的面夺取他的王息,对着老人发出嘲弄报复的笑声。

直到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贴在老人的额头上,老人的眼睛忽然睁开,像个充满期待的孩子般,瞳孔湿润。

“谢左,你能原谅孤吗?”

“我原谅你了,若是陛下见到我死去的父母,帮我告诉他们我很好,只是很想他们。”

刘康微笑道:“孤会的,你父亲有个好儿子,而孤……最后什么都没有。”

这番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插进谢左的心脏里,顿时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想起自己父亲惨死的画面,想起死在狼穴中的母亲和姐姐,但眼前这位始作俑者让他无法去恨,“我会照顾好微微的……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去爱护。”谢左泪流满面地说。

谢左动作轻柔地抚平他的白发,最后像是拥抱父亲般将他抱在怀里,口中呜咽抽泣。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免礼。”这是君王最后的遗言。

谢左抱着这位死去的君王,泪流满面,眼神坚毅道:“陛下安心歇息吧,臣会帮你看好这樽国的江山,也会将微微亲手带上您的椅子,去做那樽国女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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