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万物,形形色色,并非一个“是”和一个“非”就能讲清楚,尤其是生命。
生命之奥秘就在于“存在”二字,存在便是生命。
所以,当秦佪从画中苏醒的那一刻起,他便是存在的生命。
古物成精通常都是在吸收了天地精华之后,渐渐有了灵气,便有了生命的雏形,其他那些精变的古画便是如此。
不过,《最后的秦军》这幅画,就有些特殊了。
崇祯十六年(1643年)五月,当皮耶拿起画笔,准备给初稿上色时,一股半透明的气体突然从那名秦军将领的身上悄然散发而出。
那是什么样的气体?
秦佪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自己是被这股气体所唤醒的,而他醒来之后,对这个世界除了无知懵懂外,便是怨恨、绝望,外加不甘了。
那股气体在半空中漂浮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围着二人飘来转去,最后,它飘到了皮耶的画笔上,与颜料相融合后,跟随颜料一块儿,被附着到画布之上,成为了这幅画的一部分。
十月初三,孙传庭与秦军战死沙场,尸骨全无。
“呼”
夜风吹过,吹起黄沙的同时,也将战场上的血腥之气蔓延开来,于山间飘荡,飘向未知。
就在此时,一股若有似无的气体从一名战死将领的身上飘出,跟随那浓厚的血腥味,被夜风吹响远方,消失于天边。
这股气体不是灵魂,也不是妖气,而是一股怨气,一股因不甘与愤恨,外加其他情愫的复杂气体。
它随风飘忽,时浓时淡,看似骤然消失,却又一直存在,向着它之所寻,慢慢飘去
当孙传庭与秦军全军覆没的消息被传到皮耶那里时,皮耶感慨万千,将那幅还未装框的油画拿了出来,仔细端详一番后,决定给它取名为《最后的秦军》,以此为念。
“这是给你的纪念,也是给我的纪念,自此以后,我应该不会再来这里。”皮耶抱着这幅画,喃喃自语。
他并不知道,在他给这幅画取上名字的时候,便是它拥有生命的时候。
“呼”
一阵风吹来,迷糊了皮耶的双眼,也带来了那股怨气,它似乎被这幅画召唤着,跋山涉水,终究找到此处,与其团聚。
在屋里晃悠了一圈,它便定格在那幅画的面前,稍作停顿后,便钻进了画布里,与之前的那股气体合二为一,成为了这幅画的精髓所在,也成为了它的灵魂所在。
随后,便是沉睡
皮耶通过水路,几经辗转,回到了意大利米兰老家,并将《最后的秦军》挂到家里的书房内,供亲友们观赏,而这幅画,也成为了伽斯底里奥内家族的传家之宝,被代代流传。【*@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这个
家族出了许多有名的画家,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朱塞佩·伽斯底里奥内,也就是郎世宁。
康熙年间,郎世宁以修道士的身份来中国传教,靠着自己的绘画才华,成功进入如意馆,成为一名宫廷画家,并深受康熙的重用,参与了圆明园西洋楼的设计。
这件事很快便被传到郎世宁远在米兰的家里,并被家人视作家族荣誉,尽相传播。
“qingdynasty?”(清朝?)
当伽斯底里奥内家族的几个男人在书房里讨论着清朝局势时,挂在墙上的那幅《最后的秦军》渐渐苏醒。
画里的年轻男子睁开了双眼,看向周围,带着茫然与不解,以及莫名的怨气。
“paeseanticoorientale,èdesiderosodi!”(东方古国,令人向往!)
“清朝?东方古国?”
他能从这几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个大概的意思,但并不能完全听懂。
眨了眨眼,他的视线越发清晰。
“我在哪儿?”
“画?”
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竟然嵌在一幅画里。
“能动?”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它们跟眼睛和嘴巴一样,能自由活动,不过,他还是无法从画里走下,只能静静地待在画里,听那几人聊国内外时事。
“什么?大明大明颠覆了?”
“满人?汉人?”
渐渐地,他慢慢能听懂那几人的语言了,并从中有了自己的辨识。
“andiamo,e'oradicena”(走吧,该吃饭了。)
待那几人出去用晚餐后,画里的男子才张了张嘴,发出了声音。
“大大明没了,大明没了!”他颤声呐喊道,声音有些沙哑。
“这是哪儿?”
他观察许久,发现屋里的摆设很陌生,看似像西洋装饰。
“离开了吗?”
他闭上眼,开始寻找一丝散落在脑中的片段回忆。
“离开了!”
最后,他终于记起,自己已经随皮耶离开了大明,来到了意大利。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大明了,而是大清,皮耶也早已过世。
他又动了动,用了更大的力气,想从画里走出来。
“唔”
努力一番后,他的上半身终于可以钻出画布了,不过,下半身还是只能在画里活动。
“buonacena!”(晚餐不错!)
就在他努力将腿迈出画布的时候,房间的门又被打开了,那几人回来了。
他们坐下后,便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
通过他们的闲聊,他大概知晓了自己所处的地点和时间。
原来,他仍在皮耶的书房里,
不过,这里已经属于他的后人了。
折腾了几个小时,他也感觉累了,在那几人细细嗦嗦的声音中,渐渐闭上双眼。
“oh,cielo!dodicialmattino”(哎哟!凌晨了。)
突然,一声怪叫在屋内响起,将他吵醒。
“谁?”
他随即向周围看去,才发现,发出声音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挂在墙上的猫头鹰挂钟。
“呵!”
他笑了笑,转动了一下脖子,又抬了抬手。
“都天黑了”
看向窗外,才发现月已高悬。
“难道,我就要一辈子嵌在这幅画里,与这位猫头鹰兄弟日日对视?”
想到此,他忽觉低落,视线也渐渐模糊。
“ahia!sonoleseidelmattino”(哎哟!早上六点了。)
“啊!”
猫头鹰挂钟再次报时,也将他再次吵醒。
“砰!”
就在他打完呵欠,准备抬手伸懒腰时,忽然身体往前一倾,一个踉跄,扑倒出去,摔倒在地。
“呃”
他慢慢站起,发现这么一跌,竟还有些疼。
“疼?我能感觉到疼?”
这个发现让他很意外,也让他很开心。
“似乎我不只是一幅画。”
他笑了笑,又伸了个懒腰。
“等等!”
他突然回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画里。
“我出来了!”
他兴奋地蹦了蹦,又在书房内跑跳了几圈。
“我终于出来了,踩实地面的感觉真好!”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回头看了看那幅已经没了自己的画,越发兴奋,而身上的怨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消失。
“c'e'qualcunonellostudio”(书房里好像有人。)
就在他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来翻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动静,似乎有人正向这里走来,并且还不止一个。
“有人来了!”
他急忙将那本书放回原处,并匆忙跑回画里。
“吱呀!”
就在他回到画里同时,房门被打开了,几个女佣走了进来,疑惑地在屋内搜寻。
“嘘!”
他悄悄抬手,向对面墙上的猫头鹰挂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过,对方并没搭理他,依旧用空洞的大圆眼看向前方,好似在说,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猫头鹰挂钟。
“nessuno!”(没人啊!)
“forsetisbagli?”(也许弄错了吧?)
随后,她们便在书房里进行打扫,而他则在画里挤眉弄眼,做着不同的鬼脸,还时不时地向路过那幅画的人吹气。
“
eh?”
被她恶作剧的女佣随即抬头,却对上了他那双冷冽而低沉的眸子。
“sembrabuono,purtroppofafreddo”(长得是挺好看的,可惜冷冰冰的。)
女佣们打扫完书房后,便离开了,而他,则再次由画变成人,并从画布里走了下来。
“我长得很冷冰冰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走到玻璃柜前,看向玻璃上的影子,疑惑道:“不冷啊,挺暖的。”
“对不对啊?猫头鹰兄。”
他随即望向墙上的猫头鹰挂钟,露齿一笑。
猫头鹰挂钟:别问我,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挂钟!
在书房里逛了一圈,又翻阅过许多书籍后,他便有些累了,瘫坐到那张红丝绒沙发上,开始闭目养神。
“秦军孙大人大明江山清朝满人汉人皮耶意大利画”
尽管他的身体想休息,可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眼皮也跟着在不停跳动。
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再次涌出,弄得他心神不宁。
渐渐地,他的思路越发清晰。
“我是皮耶画的一幅油画,我也是一名秦军将领”
“可我究竟是谁?”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再次站到玻璃柜前面,盯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凝眉问道:“我是谁?”
(本章完)
,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