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不曾亡 第四十四章 星星之火

“真他娘倒霉，大雨天被叫来押货。”

李光穿着蓑衣，坐在运盐车队最后一辆马车上，无聊地数着雨滴打在草帽上的滴答声。

他们刚从圣彼得城回来，拉着战后的第一批盐运回自治领。战前因为交通封锁，导致自治领的食盐库存紧张。

“为什么要在大雨天运盐？还得小心把货盖好，不然化为盐水就白忙活了。唉，这天气真是见鬼了。”

他想不明白，高老板这么精明的守财奴，会把盐价降到地板，把伙计的工资升到天花板，居然生生把大有赚头的贩盐生意，做到盈亏相抵。

琢磨了一会，他一拍脑袋：想不通就对了，若是想明白了，我也能当大老板。

轰！

打雷？

车队停了下来，前方闹哄哄的。但雨声太大听不清。可能前车轮子陷进泥坑里了吧。

他感到内急，便跳下车，趁这个机会在路边方便一下。

嗖，砰！

路边的森林里突然飞出一枚火球，正中他之前坐着的位置，将整辆马车掀翻。

“咦……”

在大脑转过弯之前，他已经本能地趴在泥泞的地上了，只见林中飞出一串串火球，在车队中爆炸。

不断有马车被炸飞，车夫和店伙计被炸得血肉横飞，食盐撒了一地，化为血红色的盐水流到路边。

爆炸停止，一伙山贼骑着马冲出森林。

“大……大侠饶命，钱和货都给你！”车队总管磕着头求饶。

一名络腮胡、头目模样的山贼狞笑着：“我也想啊，可惜东家不允许。到了下面再去怪耶达特吧！”

手起刀落，总管的脑袋就骨碌碌在地上打转了，脖子喷出的血比雨下得还猛。

“耶达特老爷有令，不留活口！给我仔细翻查！”

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淹没在暴雨中。荒郊野岭的，根本无处呼救。

过了一阵，惨叫声越来越稀疏，山贼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

李光悄悄往死人堆挪了挪，往脸上蹭了点血，趴地上屏住呼吸装死。

脚步声在耳朵边停住了，一个戏谑而熟悉的声音：“嘿，这么精神的尸体，往还是头一回见。”

“捅一刀试试。”

“等等！”李光支起身，嬉皮笑脸地说：“二……二蛋！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嘿，嘿……在耶达特老爷的钱庄里咱见过，我请你喝过酒呢！”

二蛋抽出刀：“是么？我记性不大好。”

城堡的早晨，高华在喝稀得和水一样的小米水饭，右手边坐着长老会轮值会长邱成材，孙皓坐在老邱身边。

老邱被夹在中间，一脸忐忑地低着头，双腿并拢，手放膝盖，像小学生一样。

高华把脸埋在粥盆里，胡噜噜地喝粥，一边说：“两位大人恕我失礼，肚子实在饿……”

“哪里的话，是我们冒昧叨扰。你过得很节俭啊，我家正好有一些用不着的鹿茸虎鞭海参鱼翅，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让吴管家送来。”

“谢谢孙爷爷关心，这些太补了，我怕顶不住。”

“高领主，是这样的。”老邱总算开口了：“孙皓大人和我不是反对你。只是战争刚结束，你现在和耶达特大人对立……大家都很紧张啊。”

高华吃了口咸菜：“对立是对方挑起的，我只能被动招架。你们问过耶达特大人的意见了么？”

老邱迟疑一阵，难堪地说：“他说，如果你归还盐铺、解散军队、关闭银行、禁止农民私贩粮食，也不是不能考虑回复原状。”

高华笑了：“可能吗？全领一夜间回到连稀饭都喝不起的日子？”

“至少……希望能尽量克制。”

“我知道了。孙爷爷和邱会长的意见，小辈我一定重视。”

两位来客站起身，孙皓说：

“和气生财。战争刚结束，人心思定，希望你能考虑我们的拙见。”

“一定！”

孙皓笑着抚摸高华的头，慈爱地说：

“你成长了不少啊，我年纪大了，都跟不上你的脚步了。有什么困难，尽管和你孙爷爷说。钱，铁矿，粮食，只要你开口，应有尽有！”

“谢谢孙爷爷！”

送走来客，高华叹了口气。

斗争是极其残酷的，只要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双方杀心已起，摩擦的火星已燃，不烧尽一方，绝不会停歇。

不过孙皓的态度还较友善，这让他安心不少。

这时，张寿气喘吁吁地跑进门，惊慌失措地大喊：“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土匪！土匪把盐队劫了，没……没……”

“没有什么？”

“没有生还者！”

啪嗒，高华手一软，筷子落地，嘴里喃喃道：

“耶……耶达特！”

城堡的气氛降至冰点，自治领则热火朝天。

铁匠们打铁热情高涨；建筑工冒雨筑桥铺路，修葺毁损的房屋围墙；各行各业也欣欣向荣。

连绵大雨没有浇灭领民对新生活的热情。银行资金注入、大规模基建和战争胜利，为生产和商品经济注入无限活力。

即使盐铺经常有价无市、库存售罄，卖便宜粮食的农民已经有好几天没来摆摊了，也几乎没有影响大伙的好心情。

居民有闲钱、生产有需求，银行业务自然蒸蒸日上，存贷款规模和银行利润同步快速增长。

而广大储户中，孙皓和耶达特的家丁伙计管家是中坚力量，毕竟他们的工资高。即使两位老爷对高华很不感冒，他们的手下也不愿放弃钱生钱的机会。

业务越做越大，葛行长却越来越闲。经理职员业务熟练，银行用不着她操心。而高少爷最近总往南山跑，不用她服侍。

终于有时间做自己的研究了！

“一磺二硝三木炭……”

她念叨着小学时记的口诀，在城堡马厩里架起大锅，把从茅厕挖来的土搁在锅里熬，手里搓着一块火山石，是托猎户从黑山带来的。

她开始后悔当初选了数学。若是化学或实验物理，说不定已经组起一支机甲兵团大杀四方了，高华那臭小子也得对她刮目相看。

这才是穿越者该有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水煮大粪，蹲地上搓屎团子玩。

一边自怨自艾，一边将硫磺石、粪土析出的白色结晶和木炭，按1：2：3的比例混合捣碎，捣鼓成一团黑乎乎的药粉。

看上去挺像回事，但不知效果如何。这是她第十二次实验，之前不是因为火山石硫磺含量低，就是因为提取的硝不够纯，都失败了。

丝毫没有处理危险爆炸物的意识，她蹲在地上，拿起两片打火石，随手一敲。

一颗火星落到药粉上，这些诞生自宇宙大爆炸的古老元素被恰到好处地混合在一起，在温度的激发下，瞬间迸射出欢欣的能量。

唰！蹿起近一米的火焰，葛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赶紧拍掉身上的火花。

成……成功了？

没有天降祥云，没有万丈金光，只有一身烧破的衣服、一张熏黑的脸、一堆灰烬。

但她知道，划时代的发明诞生了！

火药！

她又按这配方调配出新的一捧火药，正倒腾得起劲，高华、高勇两兄弟一脸严肃地进入马厩，身边跟着吴明和几位神族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