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西,二十里外。
一队穿着打扮宛如张府信使的骑士缓缓挺住了马。
“好了,后面没追兵,暂时安全了。”一名骑士说着,摘掉头上的兜帽,却露出刘协的一张脸。
这一队人,正是刘协等人为了逃离江州,才特意假扮了信使的。
“咱们是安全了但是我家将军他”身后几名严家骑兵却带着哭腔道,“为什么不让我们替将军去死?如果非要死人才能逃出来的话,死的也应该是我们啊!”
这些骑兵与严真的感情相当深厚,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严真去死,显然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但是,他们又不得不活下来,因为要去成都送信,刘协也还需要有人指路。
貂婵听到这些士兵的哭诉,却冷哼一声:“你们?张松可是认得严真的,让你们送死有什么用?严真不死,张松的警戒之心就不会有丝毫松懈,那样一来,就算严真活着,也出不了江州城。到时候不仅你们白死,连你家将军都会被拖累。”
貂婵这献头之计,目的就是为了让刘协等人可以顺利出城。首先,貂婵让严真选了一部分死士,之后,她与刘协和几名留作向导的严家士兵则都换上了严家信使的衣袍。
之后,严真以报仇为名,一个人独闯张松府邸。其实闯府是假的,送命才是真的。
而貂婵要的就是让张松亲眼看着严真死——张松既然是针对严家,那么肯定是将严真当做第一目标的,如今严真死了,那么貂婵刘协这些严真的“侍从”是死是活,张松就不会放在心上。
就是趁着张松心里这么想的时候,貂婵等人扮作信使假装被严家骑兵追杀。于是,张松安排的伏兵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肯定是都将那些伏兵除掉,解救信使。而这事儿传到张松耳中,他在此时的心态下,也不会多想。
就是趁着这个心理空隙,刘协貂婵等人才好出城。
如今,貂婵这一计可谓是完美成功,刘协等人全都逃了出来。这计划本也无可挑剔,但,刘协却高兴不起来。
刘协轻叹一声:“荆轲刺秦,公子献头。貂婵,这是黑暗兵法吧”
“是。”貂婵沉声道,“水镜八奇之中,擅长黑暗兵法的有三人,我只是最不入流的一个。比起贾老三和郭奉孝来,我这所谓献头,不过是小伎俩罢了。
当年贾老三就是因为献了牛辅的头,用区区数千兵力,便从长安逐出了吕布。我这一招跟他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而且,这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是吗如果这是迫不得已,那延缓进兵,想要等刘璋死后我们打着复仇的旗号夺权,这也是迫不得已吗?”刘协冷声道,“貂婵,你用计的风格,真的太过狠辣了。你这样,我如何放心让你独当一面?”
“我从没想过要独当一面。”貂婵随意的一笑,“刘伯和,我学的就是这一套。我怎么想的,就怎么跟你说,如此而已。你觉得不合理,完全可以当做耳旁风。
你若觉得我狠辣,不错,我承认,我这就是黑暗兵法。而且我现在就告诉你,黑暗兵法的真正大义刘伯和,你知道寅时是什么时候吗?”
“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刘协沉声道。
“寅时之后呢?”貂婵又问道。
“是卯时。”刘协道。
“卯时,朝阳已经升起了。”貂婵道,“所以我说黑暗兵法的大义就在于黑暗过后,便是光明!
我行事狠辣,只不过想帮着你,为你开路而已。等你什么时候重归帝位,我便可以隐退下来,做一个安静的小女人了。”
“原来是这样”刘协听完貂婵这番话,忽然有些惭愧。
刘协确实觉得貂婵用计狠辣,有失妥当。但是现在想想,貂婵这些狠辣计策,出发点无一不是为了他刘协的利益。这样想来,刘协倒是自觉有些不识好歹了。
“好吧”刘协牵起貂婵的手,“以后不用想这样的主意了今后,由我来保护你就好。”
“哼,德行。”貂婵哼了一声,心里却是暖洋洋的,“你若真有这等本事,我还乐得清闲呢。那你说吧,咱们下一步要怎么走?”
“还用说?”刘协握紧了手中的竹筒,“自是要直奔成都,将张法势力一网打尽!”
一路星夜兼程,七天后的清晨,众人已经进了成都城。
成都,城高九丈,厚六丈余,乃是益州之主刘璋的居城,也是整个蜀地最为坚固的重城。其实,最初的时候,成都城还没有这么坚固,是刘焉入主成都之后,才主持修缮了这般的城墙。
刘焉当初营造如此坚城,一则是为了展示自己的魄力气概,二则也是为后人留下一座重镇。至少对于刘璋而言,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这成都的城墙,也可以看做是刘焉在政治上做的最为出彩一笔。
阳光从成都城内缓缓升起,攀过城墙,冲淡了晨曦的薄雾。
踏着晨曦的雾,三道年轻俊秀的身影出现在成都城下。
刘协缓缓勒马,抬头望向城门上遒劲的“成都”二字,长叹了一口气。数天的奔波,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此时虽然天色尚早,但城门口想要进城的已经是人满为患。刘协众人排队都排了半晌,等到他们真正进城,都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貂婵,我第一次来成都,人生地不熟的。你说咱们住哪儿比较好?”刘协牵着马在成都的主大街上信步闲游,不知是因为什么关系,成都大街上人来人往,或是身穿劲装是武士,或者白衣翩翩的书生,熙熙攘攘,倒是颇为热闹。
“我也不知道啊。”貂婵无奈的道,“这成都我也是第一次来。”
婉君轻声道:“还是跟着人流走吧,总会找到地方落脚的。”
刘协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众人跟着街上的长龙一路挤过来,人流七转八折,最终来到了一座牌楼之下。
这座牌楼可堪称珠玉为骨,琉璃为盖,晨光照耀之下,端的是华彩万分。牌楼上飞龙走凤般写着四个大字——风月连城!
牌楼两旁汉白玉的石柱上各刻着一行诗,刘协不由自主的将诗句缓缓念了出来:
“一缕郁轮袍,风月指尖绕。”
随着诗句,刘协脑海中不由勾勒出一个盛装美人,芊芊素手,轻轻弹奏古琴的场景。刘协可以想象出,那声音必然清越神妙之极,就像是
一场错过的风月。
“好,好一句风月指尖绕。”刘协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貂婵看到这地方的名字,看到这两句话,表情却有些不自然。
风月这不也正是她在天山时用的名字么?
“哦?这位公子,你觉得这两句诗很好么?刚才不少高人雅士可都狠狠批评了一番呐。”柔媚入骨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刘协转过头,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火红色华丽衣袍的女人,这女人分明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但刘协却感觉到她一颦一笑之间,无一不带着淡淡的诱惑和妖娆。
莫非,所谓的烟视媚行就是如此么?
貂婵忽然紧紧攥住刘协的手,好像怕刘协跑了一般。
这女人,就算是天下第一美人貂婵,都未免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而跟随刘协来的严家士兵,却是狠狠的吞了口口水。
这女人见到面前这些人各自的反应,也不由得轻笑一声,却不知是在笑谁了。
刘协笑着回应道:“好就好在,风月未必多情,但沉醉于风月之中的人,却未必不多情。敢问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