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江陵城外,百里箭阵。
经过十几天日夜不停的赶工,这绵延无尽,横断江陵的连弩楼大阵终于建造完毕。
此时,蔡珲带着一万五千人已经进驻了连弩楼内。
秋风送爽,阳光明媚,只可惜,活人的阳光照不到死人身上。
是个好天气,杀人的好天气。
三天前,蔡珲接到探报,孙翊的部队已经逼近了乌林。
蔡珲当机立断,放弃乌林,坚壁清野,将从乌林到百里箭阵的一线作为战略缓冲,集中全力歼敌于箭阵之下。
所以,孙翊军没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只剩空壳的乌林。发现乌林连一粒粮食都没有,便当即又马不停蹄的向江陵进军而来。
适才前哨来报,前方六十里已经发现了孙翊的大部队,骑兵开道,步兵在后,看人数只有三万,应该不是总兵力。
蔡珲闻报,亲自登上了中央箭阵最高的指挥台上,接过了传令兵手上的红旗。
蔡珲屏气凝神,静静的等待着,就见远方地平线的尽头,一条白线如同海浪般由远及近,席卷而来。
那些正是敌人的前锋骑兵。
这支骑兵部队兵力共计两千,战马都是河套的良种惊帆,虽然不似西域战马般高大,但耐力和速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看他们身上,全都是统一的制式铁甲,衣甲鲜明,刀枪耀眼。这一眼便能看出,是江东最为精锐的骑兵部队。
话说回来,若不是最精的兵,怎能拍出来做先锋呢?
两千骑兵离着连弩楼越来越近,待看清这绵延的连弩阵之后,其部队的速度逐渐放缓,最后远远的停了下来。
显然,对方将领也是个谨慎的人。
但是蔡珲丝毫不担心,整个江陵道都已经被他用连弩楼封死,这些骑兵不管是从哪里冲,结果都是一样的。
果然,那两千骑分别在其他方向各搜索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死角之后,随着骑兵将领一声令下,两千骑排成一个箭矢冲击阵,向其中一座连弩楼冲了过来。
他们的想法很明白。这连弩楼是横向展开的,只要破了其中一座楼,就可以打开缺口,让后面的主军长驱直入。
只可惜,他们太低估了连弩楼的恐怖。
“三里,二里,一里再近点儿,再近点儿。”蔡珲低声念叨着。
就在两千骑兵离着连弩楼只有两百多步远时,蔡珲一扬手,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咚咚咚咚——”
顿时,激烈的鼓声在蔡珲所在的连弩阵中响了起来。
之后像是受到了传导一般,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一排十几座能看到敌军的连弩阵,全都展开了红旗,敲响了战鼓。
之后
“嗡——”
一片白亮亮的箭雨从连弩楼上向骑兵队中激射了过去。
“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甚至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上连中数箭,便连人带马栽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骑兵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们的反应虽然比最前排快了一步,但再想调转马头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曾想过这些防御工事里面肯定有弓箭,但是他们仗着自己有铁甲,有手盾,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硬着弓箭冲上去。
却不想,对方的弓箭是如此密集,穿透力也是如此强悍。
甚至有些箭矢都是直接穿透了前一个骑兵,又射在了后面骑兵身上的。
在箭雨之下,六百名骑兵在一个呼吸之间就被消灭在了连弩楼前,而这时候这些骑兵离着连弩楼仅仅还剩一百步的距离。现在,想要逃出箭矢的射程都不可能了!
剩下的骑兵值得继续向前冲,因为他们都明白,箭矢这东西不仅有最大射程,还有最小射程,自己这些人只要能冲到连弩楼的墙下,便等于是进了射击盲区,荆州兵这该死的弓箭便再不能伤其分毫。
但此时此刻,这些骑兵的冲锋,却颇有些一战时步兵们迎着机关枪冲向敌人阵地时的感觉——前进不了几步,便有大批战士如同收麦子般齐刷刷倒了下去。
这些骑兵根本不知道箭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有时候是正面,有时候是左右,甚至有时候是从头顶上。这种毫无死角的打击根本让他们防不胜防。
区区一百步的距离,对于这些骑兵而言,却是一条充满了鲜血的死亡之路。
每前近一步,都有至少五十名骑兵葬身在箭下。
后面的骑兵前赴后继的补上来,又前赴后继的成为箭矢的新目标
“将军——!”
突然,骑兵队伍中传来一声哀嚎,却是统率这些骑兵的武将闪避不及,被一箭正中肩膀,然后他就从马上摔落了下来。
落地的瞬间,紧跟着十几支箭向他攒射了过去,直接将他射程了刺猬。
那将军瞪大了眼睛,甚至连遗言都没来得及交代,甚至嘴里都插了一支箭,看起来模样极其恐怖。
直到此时,江东军骑兵剩余者还不足三百,而距离连弩楼阵依然是百步之遥!
因为,最前排的都已经死光了,剩下的这些都是从后面补到前面的士兵而已。
江东骑兵的尸体堆积的像小山一般,却正好是一条死亡警戒线。没有一个江东骑兵,能活着再多向前一步。
他们纵横江东,骑术精湛,多少次冒着箭雨冲锋在前罕逢敌手。但在如此密度的箭矢面前,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们现在,只是荆州兵手中待宰的鱼肉。
但即便到了此时,最后剩下的三百名骑兵却依然没有任何畏惧的表情。相反,他们已经抱定了死志,依然无所畏惧的向连弩楼阵冲了过来。
“打到这一步还没有溃逃孙翊这铁面骑神,倒是真培养出了不错的骑兵队啊。”蔡珲冷笑道,“来,送英雄们上路!”
“嗖嗖嗖嗖——”
最后一波箭雨,向最后的三百骑兵笼罩了过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随着一阵杂乱的烟尘,孙翊主军赶到,看到眼前的连弩楼,主军也有了些迟疑,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防御工事是怎么回事?”江东军最前方的位置,铁面之下,传来了瓮声瓮气的声音,“为什么咱们的先锋骑兵没有汇报这情况,他们去哪儿了?”
“主公”正在这时,一名探报从前方飞跑回了铁面将军身边,“主公,不好了咱们的先锋军在对方工事前全军覆没了!”